再抬眸,父親抻了抻因搭在汽車后座而發皺的衣袖,瞅眼電梯層數:「誰知道呢,老喬說新老闆是個二世祖,人家有錢願意折騰……」
「不過再弄不也是這樣,現在餐飲不好做,能賺回來本都偷笑啦。」
似乎是從明珠新老闆是個年輕人聯想到自家這個「沒出息」的女兒,他忽然拐了個彎:「嘖,錄完節目就回家吧。」
代瀾心底煩躁,還在埋怨開始答應了要過來,忽然被叫到也不知代敬又要說些什麼不中聽的話,只張了張嘴簡潔答:「不回。」
聲線很低,又因為許久沒開口說話而添些沙啞,男人側目蹙眉:「怎麼能不……」
後半句猛地剎車,代瀾餘光飛快瞥一眼,是談雪梅肩膀輕輕撞了下男人,但他似乎還未徹底放棄。
咽了口水,果然代敬話鋒一轉,語氣試圖和緩:「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她哪裡還想把多餘的耐性留給父親,把視線別在電梯牆上滾動的GG上,手指摳著褲邊凸出的商標。
那熟悉的,被管束的感覺太壓抑,想要迴避,可在這狹窄的電梯廂里也無法。
好想回家。
見女兒不語,代敬又「嘖」一聲,剛想發作,誰知下一秒電梯就「叮」地打斷了他。
說笑熱鬧與獨屬餐廳的香氣隨門開啟撲面而來,目光輕而易舉被牽引去。
服務員集中路兩側,熱情招呼讓代敬說教的話被噎住再噎住,最終只能化成客套,而代瀾巴不得父親閉嘴,跟在最後頭才有了一陣子歇息。
剛上電梯時就嘆過重修後的簡約風舒適,如今抵達樓層看酒店大堂更是。
沒有先前那麼金碧輝煌,簡約奢華更符合當下審美,但在緊要處依舊保留了舊日芳華,讓現代與舊時審美融合交錯。
一些明珠酒店當年興盛的標誌物還被單獨拎出來,當成裝飾品放在玻璃櫃裡展覽。
大廳嘈雜,代瀾經過時還是感覺不自在,收起目光低頭快步走過,更怕遇見熟人,心跳總是很快。
一直到包廂區,她才後知後覺肩膀緊繃得厲害,焦慮占了上風,不得不早早思忖何時是離開的最佳時機。
拐過幾道彎,在現代與古香交融的裝潢之後,服務員終於將他們領到某個分叉口處。
代瀾眼見走廊盡頭那扇雙開木門被緩緩打開,名為「玫瑰間」的包廂里一連串出來好幾個伯伯叔叔,似乎是準備迎客。
有人眼尖率先發現他們:「誒,代哥!代哥來了。」
代瀾看著代敬迎上去,與最中間那位兩手相握的瞬間,肩膀也碰上對方的:「焦天英,好久不見哦!」
被稱為焦天英的胖伯伯和代敬擁了個結實,一笑臉上就起褶子:「好久不見啊,這都快五六……八年了哦!」
「誰叫你出國啊,出去了就把兄弟幾個全忘了,回來也不給我們帶點手信……」調侃的人正是方才代敬話語中提及的老喬,喬起山。
老友集合將代敬的心思都轉移,代瀾低著頭跟在談雪梅身後,不知該怎麼插嘴打那聲叮囑過的招呼,不想磨到最後還是讓代敬「特意提醒」。
「瀾瀾,還記不記得這幾個叔叔啊。」
父親的笑恍惚和那天被「督促」著招呼客人重疊。
代瀾的眼神落在他微有胡茬的嘴唇上,仿佛能看見打不出招呼的下場,是不是又一聲「嘖」。
好難捱。
怎麼就這麼難。
她是想笑的,可嘴角卻是像抽筋一樣難以維持,只能露出一個不尷不尬的笑。
揣在兜里右手大拇指的倒刺越往後撕越疼。
「叔叔們好。」
最終還是說出來了。
衣領遮住她停不下來的吞咽動作,四個字說出口心臟似癟氣。
但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偽裝頂住了。
「誒,小瀾?居然都這麼大了!」焦天奇驚嘆。
喬起山接茬,比起其他幾位,確實屬他和代敬接觸得多,也更知道代瀾的成長:「可不是嗎,大閨女了,今年都……」
「二十四。」或許只有談雪梅和代瀾發覺了代敬鬆了口氣,男人笑得明顯比前面更開懷,回頭與兄弟們接著暢聊。
在場幾人寒暄幾回,好像誰都滿意。
代瀾的笑也滿意,只不過快要皸裂,杵在牆邊,剩口袋裡手指絞著布料難放。
終於等到進門,找到一家人的位置坐下,她的喉嚨被熱茶安撫,才有舒緩的趨勢。
這個包廂很大,足有六圍桌子,幾扇屏風貼心分隔,又不至於將所有人劃清界限,熟人與熟人之間方便來往。
他們家坐的桌子比其他桌小了一圈,談雪梅同隔壁桌的前同事們聊得歡,代敬更是不知去了哪裡。
還以為至少能有幾個年輕人……
……不過沒有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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