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嘉明說起那段經歷,還面有菜色:「好長一段時間,我的早飯加午飯是兩根紅薯,晚上是菜梗玉米糊糊,到了周末才有半個雞蛋吃。」
閔疏聽了,這才明白剛才胡嘉明那副野豬下山的架勢是從哪來的,原來他是不僅在基地里沒吃好,而且是這七年間就沒吃過好東西,怪不得他瘦了這麼多。
「誒,不過我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了。」 胡嘉明嘆了口氣,道:「還好村子裡的人都很善良……要是沒有他們,我早就餓死了。」
他說到這,頓了頓,小心地看了眼閔疏,語氣有些艱澀地道:「當時其他人都還在學校里,所以……」
他沒把話說完,不過閔疏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他的學生都在大學裡,人口太密集,一旦病毒傳染起來就會很快蔓延爆發。胡嘉明是由於去支教了才逃過一劫,剩下的人恐怕就沒這麼幸運了。
閔疏想起出其他幾個舍友的面孔,舌根有些泛苦。他已經七年沒見過他們了,此時腦中浮現了都是幾人在大學裡時二十幾歲鮮活的畫面,哭著喊著叫他閔爹的樣子,大呼小叫地打遊戲的樣子,早八起不來床叫他幫忙的樣子……
閔疏沉默下來,心裡有些堵,總覺得有點沒辦法相信這些面孔就這麼從世界上消失了,同時又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他沒有目睹他們在瘟疫下掙扎時最慘烈的樣子。
這時,一隻手伸過來,輕輕覆在了他的手上,安撫般地輕輕捏了捏。
閔疏轉過頭,對上了魏長川溫和的眼神。男人雖然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但一直有在注意他的情緒,現在似乎是有些擔心他。
閔疏沖他笑了笑,小聲道:「我沒事。」
他心裡對這件事已經有了預料,畢竟全球只剩下十幾萬人,生存下來的機率這么小,其中能有一個他認識的人已經算是奇蹟了。
閔疏於是抬頭向同樣神情苦澀的胡嘉明,輕聲道:「狗兒,你還能活著,我們還能見面,我真的很開心。」
胡嘉明聞言,抬起頭看向他,有些動容:「閔閔——」
閔疏朝他笑了笑:「我們……都是因為幸運才活下來的,所以一定要珍惜這次機會,好好活下去才行。」
胡嘉明聽了,用力地點了點頭,抬手抹了把眼睛:「嗯,你說得對,我們都要加油——」
誰知他話說到一半,閔疏忽然話鋒一轉:「所以為什麼要做偷渡這麼危險的事情呢?」
聞言,胡嘉明神色和身體都一僵。
閔疏臉上保持著微笑,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嗯?」
胡嘉明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腦門上直冒汗。
一是他自己心虛,二是他知道閔疏雖然看上去溫溫柔柔的很好說話,但有自己的一套制裁他的辦法。要是真把閔疏惹生氣了,他估計接下來幾天一句話都跟他說不上,還只能吃壓縮餅乾和罐頭湯了。
「我……」 胡嘉明瞬間心虛地躬起了身體,有些訕訕地道:「我……我這不也是被忽悠的嘛……當時松本他們,哦,就是那對夫妻,他們跟我說格陵蘭島是安全區,說這麼大個島,人和軍隊都在首都,其餘地方根本就沒有人住,海岸線又長,悄悄上來的話就不會被人發現……」
閔疏聞言眉頭一皺:「這話你也信?你也不想想,沒人是沒人,可也沒吃的啊,你們真要到荒原上面去吃什麼,住哪?你以為在極地生存很容易嗎?」
面對他嚴厲的質問,胡嘉明似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沮喪地低下了頭:「誒……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被他們一忽悠就暈了頭了。」
說起來,基地里的倖存者都是瘟疫大爆發的親歷者,然而人就是這麼好了傷疤忘了痛的生物,在基地裡面日復一日枯燥卻安全的生活讓他們淡忘了病毒的可怕,逐漸開始覺得生活不夠自由。再加上每年都有從基地往外偷渡的人,看著這些成功的例子,基地裡面的人不禁開始人心浮動,從而忽略了偷渡路上可能有的危險。
其實一出基地,胡嘉明就已經開始後悔了,要抵達格陵蘭島,他先得躲在往返於兩個基地之間的輪船里,從西伯利亞順著北極航道偷渡到北美洲。北極航道非常難以通行,洶湧的海浪加上流冰能讓最堅硬的船體都產生幅度巨大的晃動,別說感不感染了,光是暈船就夠這些偷渡者喝一壺的了,胡嘉明差點在船艙里吐死。
等到了北美基地,他們還分別在港口的各個貨櫃里呆了幾天,接著跟貨物一起被運到船上,在貨櫃里的時候他們沒吃沒喝,四周都是黑暗,也分不清白天和夜晚,饒是胡嘉明這樣體質健康的青年男子都差點熬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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