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王致遠後,吏部又過了幾日清淨日子。
這日,趙寶珠像往日般去上朝。他照例跟在左、右侍郎後頭,探出頭向前看,隱約能在戶部的隊伍中看見葉京華著緋色官袍的背影。
趙寶珠盯著那個修長的身影,抿了抿唇,他已有好幾日沒跟少爺說上話了。他想著,心裡有些痒痒,很想多看幾眼少爺,跟他說說體己話——如果還能抱一抱,就更好了。
趙寶珠這兒正走著神呢,就忽然看見葉京華向外邁出了一步。
「啟奏陛下,今戶部於賦稅變法一時初具章法,望得陛下特許,於今秋稅季起始將新稅賦於北直隸試行,以觀其效。」
此話一出,眾官俱是一愣。趙寶珠也怔了怔,接著面上露出喜色,他就說最近少爺怎麼忙得見不著人,原來是在忙稅法革新的事情。
皇帝聽了也很欣喜,身子略微前傾:「哦?竟這麼快就能試行了嗎?」元治帝喜上眉梢,一雙虎目盯著葉京華:「你們可有把握?」
葉京華俯著身,平靜道:「是。」
推行賦稅變法不是小事,若是換成其他官員,免不了有一番推諉。然而葉京華就只說了個』是』字,元治帝了解他的為人,見葉京華如此篤定,心中即刻有了信心,眼角眉梢浮現出喜色——
然而他剛要應允,前排的太子忽然也踏出一步:「父皇,兒臣有一言望奏。」
元治帝便看向兒子,一揮手:「說。」
太子便俯首道:「賦稅變法乃利名之重計,若能儘早實行自然最好,兒臣想著,與其在北直隸各府試行,不若自江南各州府始行。「
「哦?」元治帝來了些興致,問道:「這又是為何呢?」
太子抬眸,道:「江南富庶,向來便是我朝證稅重地,各種繁雜課稅類目極多,若想根除重重弊病,不若從江南開始。」
元治帝聽了,點了點頭,又轉回朝葉京華道:「慧卿,你怎麼看啊?」
葉京華立於眾官之外,聞言,微微抬起眼:「臣以為,此事不可。「
他面色平靜而冷淡,姿態恭敬道:「正因為江南各府賦類目繁雜,諸弊叢生,貿然改革恐其生變,北直隸各地乃天子腳下,政令通達,官員眾鑫合力,可助推行新法。」
元治帝聽了,也點點頭。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太子便道:「兒臣以為江南官員亦可齊心協力,加之江南稅重,新法施行,成效以百萬計,於民生更佳。」
葉京華的眉頭輕輕一蹙,頭埋得更低了些:「臣以為新法初行,需以推行成敗為先,成效次之。江南各州府世豪鄉紳盤踞,阻礙眾多,不益於新法試行。」
「哦?」太子聞言,偏過臉來,微笑著朝葉京華道:「孤以為以京華之智,這種閒雜人等之雕蟲小技,應不成問題。」
聞言,不僅是葉京華本人,連一旁觀戰的右侍郎都心中一曬。
這太子殿下也是個妙人,真是只笑面虎,江南那麼多的巨商豪賈,光鹽稅一項就比北直隸各府加起來的總共賦稅還要多上三成,在這位殿下口中就成雕蟲小技了?
右侍郎不禁抬起眼看向葉京華。
葉京華面若冷玉,面上看不出是什麼神情,略頓了頓,而後斂眸道:「賦稅變法事關重大,若成,則立千秋萬代之偉業,若不成,妄費人力之餘不免民生動盪,臣以為還需謹慎為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就這麼在朝堂上爭辯了起來。
眾官一時都豎起了耳朵——自太子迴鑾,朝會已經許久都是一片承平太和的景象了,眾人都沒想到會有今日這場風波,還是葉京華和太子這兩個好的能穿一條褲子的青年才俊爭起來了。且兩人各有各的理,都是舌燦蓮花,言語鋒芒來回間好不熱鬧。
趙寶珠看著這場面,微微張開了嘴,眼珠子跟著兩人轉來轉去,活似只被逗懵了的貓。
這、這怎麼忽然就吵起來了呢?
元治帝在上頭聽著,也未出演干預。中年人略垂著眼,任由兩個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
對於一位君主來說,滿朝堂只有一個聲音未必是好事。如今他的瑱兒與慧卿也都大了,該是各抒己見的時候了。元治帝老生自在,直到早朝快到點兒的時候才出言道:
「好了,這件事往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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