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金身尚且如紙糊一般,更何況這些神獸?
眾獸在陰影的包圍下,充滿戾氣的眼神變得清澈起來, 炸開的毛變得柔軟服帖,獅子甚至咧開嘴像狗一樣哈起了氣,溫馴得不能再溫馴。
了塵師太:「……」
雖然已經與辟支佛反目, 但看到這一幕, 她的老臉還是有點掛不住。
「動物園」里除了「小動物」, 自然還有「雜技表演」。
當李晝走進最宏偉、最華麗的宮殿時, 殿外隱約響起兵丁的廝殺聲,仿佛有大軍包圍了此處, 空氣中瀰漫開濃濃的鐵鏽味,一群僧尼在這沖天肅殺之氣中,割下了耳朵、鼻子、手指。
他們把流出的血滴在香里,厚重深沉的沉香多了一絲令人不安的甜膩,他們卻仿若未覺,口中說道:「天運將終,殺身滅度,請佛住世,救現在兵災,除未來苦集。」
低沉的誦念聲中,僧尼的五官變成了流血的黑洞,充滿殺意的嘶喊聲就漸漸小了下去。
月娘微微動容,看向了塵師太:「這是……」
「大夏滅亡後,海內鼎沸,狼煙四起,辟支佛不忍眾生受苦,帶領信徒,用毀壞身體的辦法,請求佛陀現世,解除兵災……然而一直到祂們的血流干,佛陀也沒有出現,辟支佛悟出了世上無佛的真理,頓悟成佛,本想劫掠寺廟的賊兵被這一幕感化,最終自行退去。」
了塵師太講起了野鶴庵代代相傳的典故,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想要找出當時還在人間的辟支佛。
然而,她的目光掃了好幾圈,都沒有發現和畫像吻合的面孔。
李晝指著僧尼中間的地板,疑惑地說:「難道不是要大變活人了嗎?下面有人的呼吸聲。」
了塵師太一怔,隨即心裡一沉,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顧不上此地是佛門淨土,疾步上前,俯身便是一拳。
雖然沒了大部分法力,多年習武的肉.身強度卻是一點沒減。
砰地一聲,地板被她結實的一拳砸出一個大坑,坑裡的人暴露在她眼前。
她踉蹌後退幾步,被趕過來的月娘扶住。
李晝跑上前,看了看地洞裡神色慌張的青年僧人,他的耳朵、鼻子、手指倒是完好無損。
月娘遲疑地說:「他是……」
須臾間,了塵師太已經平復,神色平靜地說:「他是辟支佛還在人間時的模樣。」
典籍里的故事是假的,野鶴庵供奉了這麼多年的佛主,竟然是個苟且偷生之輩?
這樣的人,怎麼會成佛?
她心裡的疑問,很快就有了解答。
青年僧人從地洞裡爬出後,卻好似完全沒有看到她們三人,轉回身,向洞裡伸出了手。
一名身著布藝、其貌不揚、面頰深凹、眉眼間與當今陛下有著三分相似的中年人,握住他的手腕,從更深處鑽了出來。
此人面孔若是更老邁些,臉龐更圓潤些,便與廣為流傳的大周太.祖像別無二致了。
兩人站在血流不止的僧尼面前,眼眸中閃動起晦澀的暗光,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血腥味,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問青年僧人:「咱們多少天沒吃飯了?」
「三天……」青年僧人似乎意識到什麼,打了個哆嗦,「大……大王……他們都是我的同門至親啊。」
中年人嘆了口氣:「孤若是餓死在此處,還說什麼掃清寰宇,匡扶社稷呢?」
「可……他們是為了保護你我,才毀傷身體,請佛退兵。」青年僧人囁嚅道,飛快看了眼中年人,又低下頭,「他們是聽說了您的志向,才甘願這麼做的。」
中年人已經忍不住走到了一名僧人面前,像看一塊上好的肉:「那我就更不能死了。」他嘀嘀咕咕地說,「孤太餓了……餓得想……想……」
青年僧人還在踟躕不定,中年人對面,滿臉鮮血的僧人主動用最後兩根手指,把夾著的匕首遞給了他。
僧尼們的聲音再度響起,在空蕩蕩的大殿內一聲聲迴響:
「天運將終,殺身滅度,請佛住世,救現在兵災,除未來苦集。」
這是甘願以身飼君了。
中年人深吸一口氣,抱拳道:「待孤問鼎中原之日,必將貴寺尊為國教。」
他握住匕首,剛要下手,青年僧人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快步走來,雙手合十道:「大王,此等有傷天和之事,還是交給貧僧吧。」
此刻的他,一反先前的彷徨、驚恐、不安,神色凜然,竟好像與自己捨身度世的同門至親一般無二了。
中年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交出了匕首,他接過去,刺向了同門的心口。
倒地聲、布帛撕裂聲、刀刃割肉聲、摩擦骨頭聲、火焰嗶剝聲、肉片炙烤聲、大口吞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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