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上辭於天,親見遣,而下為帝王萬民具陳解億萬世諸承負之謫也……*」
教徒們、王氏族人們、桂花班的小戲子們,心中紛紛升起一種明悟。
面前這圓球,乃是太宗極主的侍從,凡人應當尊稱其為「神士」。
千年前,神士下凡,代太宗極主傳道,幫萬民去除承負罪罰。
然而,統治著大部分土地的地祇們卻聯起手來,斬斷了太宗極主的道,導致現在的人們依然在罪罰輪迴中苦苦掙扎。
即便如此,神士也沒有放棄,它追隨著太宗極主,沉入海底,讓自己處於一種近乎死亡的沉睡狀態。
它知道,當天上的歲星與地上的太歲歸位之時,太宗極主便會醒來,祂的道,便會取代如今這個鳩占鵲巢的、虛假的、邪惡的天道。
褚慎等方神教徒,感覺自己的大腦被劈成了兩半,一半已經相信了神士的話語,虔誠地期盼著太宗極主的甦醒,另一半卻對祂不屑一顧,堅信著這只是邪神的妄語。
褚慎想起,修行界有一個人人喊打的教派,名為承負道,專門製造種種劫難,以別人的苦痛修煉。
這神士的職責是「下為帝王萬民具陳解億萬世諸承負之謫也」,正好和這些承負道的修士對上了。
他那一半沒被洗腦的大腦清醒地意識到,這位太宗極主的道,一定會給世間帶來源源不斷的災禍與苦難。
按理說,他此刻應該因為大腦的分裂感到無比痛苦。
可他畢竟是被神醫娘娘親手治癒的人,腦子比以前好使多了。
他看了眼身側的鮮紅嘴唇,只覺得底氣十足,摸出一把尖刀,反手劈開了腦子,取出了其中相信了太宗極主的那一半。
另一半清醒的腦子裡,神醫娘娘倒進來的黃綠色黏液蠕動著,關上了大開的腦洞。
其他方神教教徒見狀,紛紛採取了同樣的行動,把被邪神污染的腦子取了出來。
取出壞掉的腦子後,他們滿意地點了點頭,精神多了。
相比之下,同樣有人庇護的王氏族人們,狀態就差多了。
包括族長在內,所有人都抱著脹大的腦袋,痛苦地哀嚎著,翻滾著。
顯應侯與鎮海王的力量籠罩在他們身上,與神士的力量拉鋸著。
他們有時跪地求饒,有時又怒斥異端,代天之說何其僭越,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天,人之生老病死皆是天意的體現,所有人都應該順應天命。
他們顛來倒去地說著相似的話,用牙齒咬下胳膊、大腿上的肉,丟向臉色蒼白的游鬼們,口中狂亂地喊著:「請游鬼!吃神肉!」
「請游鬼!吃神肉!」
「吃!神!肉!」
血淋淋的人.肉被肉的主人拋灑得到處都是,粘稠的血染紅了整片海灘。
桂花班的小戲子們無所適從地望著他們,一時間竟分不清王氏族人與游鬼哪邊更恐怖。
趙素蘭、趙二寶等年紀大些的孩子,因為神士的囈語產生了一絲迷幻之感,對太宗極主產生了些許敬畏之心,鶯兒、阿芸等年紀小的孩子,卻是毫無感覺。
小戲子們從小學唱詞,從來也沒有人跟他們解釋過唱詞的意思,他們也就習慣了不求甚解。
神士的囈語,對他們來說,就像那些晦澀難懂的唱段一樣,聽了,也記住了,卻完全不往心裡去。
就在趙素蘭隱隱意識到,桂花班可能因為沒讀過書逃過一劫時,四周的游鬼們仿佛終於回過神來,向活人們撲了過來。
方神教的教徒們上前迎戰,王氏族人們仍在撕咬自己的血肉,幾隻落單的游鬼圍住了桂花班的孩子們。
「別過來……」
「走開!」
趙素蘭等人抓起沙子,跺著腳,試圖趕走這些游鬼,卻被後者發現他們的軟弱可欺,加快了包圍的速度。
早知道就帶上紅纓槍了。
趙素蘭心裡後悔極了,雖然只是花架子,可有武器總比沒武器好。
她瞥了眼臉色慘白的鶯兒和阿芸,心一橫,想自己拖住游鬼:「你們快跑……玉嬢嬢!!」
一塊染血木牌,長約兩尺,寬約七寸,黑底金字,四周雕刻了一圈雲彩、蘭草、石榴等紋樣,飛到了小戲子們面前。
一道舌頭露在外面的虛影,在木牌旁浮現出來。
是桂花班的護班神玉嬢嬢!
她竟然回來了!
趙素蘭喜出望外,真想問一問嬢嬢這段時間去哪兒了,又是怎麼回來的,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玉嬢嬢伸出長長的舌頭,一把捲住了一隻游鬼,掄起它,像掄流星錘一樣,狠狠掃向包圍過來的其他游鬼。
數隻游鬼飛了出去,下一刻卻又四肢著地飛奔過來。
趙素蘭捏緊了拳頭,正不知該怎麼幫玉嬢嬢,又有一隻游鬼從村子裡跑出,沖向了玉嬢嬢。
「嬢嬢小心!」「又來了一隻!」「不,那是……班主……」
焦急的孩子們忽然安靜,老班主趙桂花臉色蒼白,眼神中沒有任何神采,與游鬼別無二致。
但他衝到玉嬢嬢身旁後,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和玉嬢嬢一起,把孩子們擋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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