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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李晝連忙放下吃了一半的蓮花酥,和碟子裡另一塊放在一起,打算先不吃了。

半妖馬甲的爹娘化作了青山,她想看看有沒有辦法,把這一塊半茶點送過去。

圓真見狀心裡直皺眉,小狐狸已經如此可怕,她的爹娘又該是何等驚世大妖?夫椒城中的邪祟還未解決,這一家子妖魔又難以鎮壓,難道他們慈雲寺,只有獻祭自身,請佛陀降世驅魔一條路了嗎?

憂心忡忡的老和尚步履蹣跚地離開了,半妖·李晝努力哄自己,找到傳送方法前,不要把好不容易省出來的茶點又給吃了。

她捧起茶碗,一杯又一杯地喝起茶水來。

青山中。

撥開樹枝、藤蔓與荊棘,艱難跋涉的眾人,嗅到了越來越濃烈的腐臭味,看到了泥土中逐漸藏不住的、不知死了多久的臭魚爛蝦。

魚蝦自然不應該出現在山中,情況越來越詭異了。

呂神婆沉聲說:「天神的存在本身,就會帶來瘋狂與混亂,看起來,此地已被天神陰影籠罩,大家小心。」

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醫女·李晝鄭重地說:「好。」

大家:「……」

呂神婆:「……」

談神醫您一開口,就很難再維持這種緊張的氛圍了啊。

不知不覺,大家只要一聽到醫女·李晝的聲音,心裡的負面情緒就會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看到善心的震撼,沒有任何情緒能比這種震撼更強烈。

就在眾人心生感慨之時,眾人背後,鬆軟的淤泥中,悄然長出了一具泥做的人體。

它貼著墨者殷嬋的後背,沒有五官的臉蠕動變化,沒一會兒,就變得與殷嬋一模一樣。

殷嬋正要跟著眾人繼續往前走,忽然之間,腦子裡失去了「走」這個概念。

她被偷走了「走」,變得不會走路了。

呆立原地的殷嬋眼睜睜看著另一個自己,穿過她的身體,仿佛真正的她一般,跟上同伴的步伐。

不要……快動起來……至少要提醒他們,小心那個假殷嬋啊……

殷嬋張開口,剛要說話,「說」這個概念,也被偷走了。

她不停地張嘴、閉上,不停地擺動手臂,可嘴裡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腳始終停留在原地。

下一刻,她的「站」也被偷走了。

她摔在了爛泥里,視線一瞬間被淤泥覆蓋,變得漆黑一片。

站不起來,說不了話的她,失去了努力的方向,不知道前路在哪裡。

殷嬋第一次體會到如此無力的境地,心裡充滿了恐懼,全身都哆嗦起來,可恐懼之外,更為強烈的憤怒席捲了她,一道嚴厲的呵斥聲在她心底響起:腳走不了路,那就用手,你難道是這麼容易屈服的人嗎?

顫抖的雙手撐著爛泥,身體仿佛隨時都會往淤泥深處墜落,殷嬋依然竭盡全力,撐起了身體。

一隻冰冷蒼白的手,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銅錢耳墜微晃,掠過她努力睜開的眼睛。

在這隻手扶住她的一瞬間,她被偷走的「走」「說」與「站」,全都回來了。

仿佛那個偷東西的小偷見到警察急忙逃跑,贓物也只能匆匆丟下。

殷嬋抹了把濕漉漉的臉,大口喘著氣,抬頭望向蹲在她面前的談神醫。

綠毛鸚鵡蹲在談神醫肩頭,緊張地望著她,見她沒事,飛撲上來:「嗚嗚嗚主人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殷嬋坐起身,摸了摸綠毛鸚鵡,蹭了它一身泥,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最先被偷走的是它。

緝妖使魚妙蘿一劍砍翻了假殷嬋,看著它重新化作一團淤泥,厭惡地說:「司徒晦究竟要做什麼?」

若不是談神醫及時發現,他們恐怕被這些假人全部替代了都不知道。

她跑回真殷嬋身旁,幫她和綠毛鸚鵡施了個潔淨術。

「這兩座山,是我師妹爹娘所化。」

醫女·李晝站起身,將談昭在青丘的所見所聞娓娓道來。

她忽然意識到,想要知道司徒晦要做什麼,得先知道這兩座青山的來歷。

當然,絕對不是因為她記性不好,認出這兩座山以後,都不記得告訴大家。

呂神婆凝神傾聽,龔道判等緝妖使面露驚駭與動容之色,殷嬋握緊了拳頭,梅棠和宋剛紅了眼眶。

眾人都非常理解談神醫為什麼直到此刻,才說出這件事。

這是談神醫心中之痛,已經癒合的傷疤,又豈能輕易揭開,真不敢想此刻的談神醫心中會是怎樣的痛徹心扉,更不敢想談神醫的師妹知曉此事後,會是什麼心情。

李晝看到眾人表情,十點悟性也足夠她理解,現在她應該感到傷心。

她把這種傷心演繹得惟妙惟肖,眼角一閃而過些許晶瑩,嘴角弧度向下,帶著一絲懷念地撫過碧綠枝條,仿佛這些樹木沒有散發出陰森恐怖的氣息,而是曾經的一位朋友。

沒有掉下來的眼淚最心痛,她甚至知道這時不應該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而只應該點到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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