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頭稍松,點頭贊道:「大善。」
右相聞言,心中一定,亦上前行禮說道:「夫椒何氏,祖居塗河之畔,精通治水之術,陛下若召何氏襄助,水災何愁不去?」
皇帝眉心完全舒展開:「既如此,速召山氏、何氏,令其族中能幹之人,任祈雨官、治水官,待災情緩解,再論功行賞。」
左相、右相及身後群臣,仿佛有榮與焉,眉眼間均有喜色,齊聲稱喏。
似乎因為各地災情能夠控制,皇帝才有心思去看西南兵事,她重新取出蔣刺史奏本,卻沒有管牛典簽的摺子。
「昌寧公主心懷大義,蔣釋古卻不知兵,兩位宰相回去,商討個能領兵的大將軍,替朕、替昌寧公主,去犬夷王庭走上一趟。」
這是相當於白送的軍功啊。
陛下果然開始疑心宦官,傾向士族了。
一眾臣子心中雀躍,左相、右相接下旨意,退朝後,分別聯繫山氏、何氏,與門生黨羽商議,要推出哪個將軍,才能對抗左相/右相的可能人選。
兩邊都忙著打壓宦官,同時把空出的位置用自己人補上,卻不知道,身邊只剩尚宮裴霽宰侍奉的皇帝,面無表情掀翻了面前的御案,溫熱的茶水潑在了天子手背上,留下一片輕微紅痕。
裴霽宰並未驚慌失措,只是取來藥膏,細心敷在皇帝手上。
皇帝大馬金刀地坐在御座上,眼底殺氣濃烈。
宰相尚書們是在打宦官的臉嗎?
不是。
是打她的臉!
這些年她扶持緝妖司,為的就是翦除士族愈發龐大的羽翼,然而著族豪強,尾大不掉,天災面前,左相、右相第一考慮的,還是怎麼讓他們的人上位。
皇帝輕聲自語:「他們眼中,還有朕這個天子嗎?」
「宰相們雖有私心,卻還不敢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裴霽宰收起藥膏,重新拿出一套嶄新的茶碗,「陛下在紫宸殿中,還說是為了做戲才動的怒,現下怎麼又忍不住了?莫非在臣面前,也要演戲嗎?」
知道尚宮是擔憂自己身子,皇帝舒出一口氣,怒意來得快,卻是去得也快:「自然不是針對你,這裡不是還有一人嗎?」
她看向身後:「出來吧。」
緝妖司主赤陽子轉出雕刻了大周疆域的青玉屏風,苦笑說:「那就是針對微臣了。」
「老道士還是那麼開不起玩笑。」皇帝挑了挑眉,笑著指了指赤陽子,「你剛剛也聽到了,左相要用山氏,右相要用何氏,你以為如何?」
「都不如何。」赤陽子淡淡地說,「此次天災,確與天神有關,非凡人可以抵禦。」
原來,宰相要推出自己人,皇帝卻從赤陽子口中得知此次天災的嚴重性,也要藉助這次機會,對士族下一次狠手。
皇帝「唔」了聲,瞭然地說:「天神麼,只有你家奪天宗主能應付,是吧?」
裴霽宰瞥了眼面色微變的赤陽子,再看依然笑意盈盈的皇帝,雖然自幼便跟隨這位帝王,此刻也不免有些心驚肉跳。
雷霆雨露,變幻莫測,伴君如伴虎,可不是妄言啊。
赤陽子雖也聽出皇帝玩笑中的冷意,卻還是抬起眼帘,看著她說:「天神,確實只有奪天宗能抵擋。」
皇帝眯了眯眼,站起身。
赤陽子隨著她的起身,仰起了頭。
滴漏的聲音,滴答滴答,在空蕩蕩的政事堂迴響。
兩人沉默對視,仿佛時間都變慢了,不知過了多久,皇帝說:「善。」
她轉過身,看向青玉屏風上精雕細琢的萬里江山,語氣聽不出情緒:「還是不能直接請奪天宗主出手嗎?」
「不能。」赤陽子說,「奪天宗如何行事,正如天神一般,凡人無法干涉。」
皇帝說:「即便我以天子的身份親自去請?」
赤陽子說:「即便陛下讓出天子之位,也不行。」
聽到這麼直白的話,裴霽宰無奈地搖了搖頭。
皇帝也怒極反笑,轉頭說:「真不知道你赤陽子是怎麼活到今天的,滾吧,這兩天別讓朕再看到你。」
赤陽子口中稱喏,施了個滾地訣,咕嚕咕嚕從御座下滾了出去。
皇帝:「……」
裴霽宰:「……」
兩人愕然對視一眼,已是無奈至極,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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