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平怔了怔,不知薛大人為何忽然問起那位道長。
馬鏞眉頭微皺,看向思考著什麼的李晝:「薛道友莫非有所發現?」
李晝點頭說:「我有種預感,這件事,也許與你所說的那伙修承負的道人脫不了干係。」
這種預感從何而來,她也說不清楚。
但李晝覺得,應該不是胡亂聯想。
她自己還不太自信,馬鏞卻已面色一肅,對莫叔平說:「你若還有印象,務必將那道人模樣如實道來,也許……你與蟲兒所遭遇的一切……」
說到一半,馬鏞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莫叔平並不知道,世上竟然有人,專門拿別人的苦難修煉。
兩位大人都提問了,他也就努力回憶起當初那個道人的模樣。
陸瑤擅長丹青之術,當即取來紙筆,按照他的描述,將道人模樣畫了出來。
李晝看了眼畫上的人,十年前他還沒有跛腳,面容十分俊美,與官山縣的崔王孫雖然有些不同,眉眼中卻能看出幾分相似。
李晝說:「是他。」
馬鏞閉了閉眼,暗嘆一聲,吩咐獄卒,將莫叔平帶下去,把十年前發生的事,仔仔細細盤問一遍。
莫叔平起先不肯走,求助地望向李晝:「薛青天,朱府用蟲兒他們換取榮華富貴的事,就這麼算了嗎?」
顯然,在他心裡,在場的大人中,唯有李晝是值得信任的。
畢竟,她要是想,一張嘴,能把整個駟州包成煎餅果子吞了吧,莫叔平想,這樣神通廣大的人,有什麼必要騙他,哄他呢?
李晝看向蟲兒等喜樂神吐出的嬰靈們,對他們中能交流的一部分說:「朱府用你們供奉喜樂神,現已捉拿歸案,你們在轉世投胎前,可以將想要的懲處手段告訴我。」
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雖然被吞進喜樂神面具里,魂魄被碾磨吸食,卻因為年紀小,以為人人都是這樣,習慣了在痛苦中露出笑容。
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經歷的磨難多麼恐怖,也沒什麼對酷刑的想像力,幾個大點的孩子商量了半天,抬起頭說:「把他們的房子,拿去救濟孤兒吧。」
蟲兒看了眼莫叔平,回憶說:「我跟三哥學過,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朱府眾人戰戰兢兢等了半天,等到了這麼一句話,抬起頭來,看著笑容燦爛的孩子們,久久說不出話。
師娘頹然地靠在牆邊,同樣沒有一句言語。
李晝先說了聲:「好。」答應下來,又看向馬鏞,重複了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啊。」
馬鏞眼裡閃過一絲不舍,苦笑了聲,拱手說:「朱府抄出的銀錢,一分不少,全部用於收養孤兒,建養濟院。」
緝妖司人人面色複雜,進了口袋的錢,就這麼生生被掏了出來。
可當他們對上孩子們的目光,又覺得,哪怕沒有薛大人在,這錢,他們也不能拿。
受害者心愿已了,李晝便著手超度一事。
莫叔平沒想到,蟲兒竟然還能正常轉世投胎,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人皮鼓旁的其他鬼影更是激動,那哭訴被叔父賣了的女子,壯起膽子問了句:「他們來世,要去畜生道受苦嗎?」
李晝哪知道來世的事,她一邊偷偷在《符法全解》里狂翻,有什麼對話地府陰差的法術,一邊大包大攬地說:「在下向府君知會一聲。」
實在不行,燒點紙錢賄賂一番嘛。
連續陪過兩個領導,自信心暴增的李晝,人情世故這方面一點也不虛。
女子眨了眨眼,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麼人敢直接跟地府閻王談投胎啊?
包括馬鏞在內,所有人都沉默地望著李晝施法。
她看了看緝妖司眾人反應,小心翼翼地說:「大人……」
飄在她旁邊的鬼影捂住了她的嘴,戰戰兢兢地望著眼前的場景。
只見薛大人拿著緝妖使奉上的筆,在蟲兒頸後書了八個字:
果齋寢炁八埃台戾*
然後讓蟲兒閉目趺坐,口中念道:「罪業牽纏,魂系陰司,受苦滿足,人道將違,生居畜獸之中,或生禽蟲之屬,轉乖人道,難復人身,如此沉淪,不自知覺,為先世迷真之故,受此輪迴。乃以哀憫之心,分身教化,化身下降……*」
隨著她的念誦,一扇氣象森嚴的城門,在監牢之中若隱若現,上下左右,皆看不到邊界,只能隱約看到幢幡搖動,瘴氣瀰漫。
所有人與鬼都不禁連連後退,仰望這扇半虛半實的巍峨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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