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一點光亮都沒有。
歸雪間一僵。
下一瞬,他的耳邊又傳來數不盡的哀嚎聲,如怨鬼泣血,追魂索命,仿佛重回舊日。
歸雪間死在十八歲後,魔尊用他的身體殺了太多人,他並不想聽,但堵不住耳朵,不得不聽。自此以後,就添了個毛病,只要有意識時,總是能聽到那些。
重生過後,那些聲響也不絕於耳,但對歸雪間而言,他能夠忍受,所以壓下不適。
直至於懷鶴帶他逃了出來,命運改變,他心中放下那些,豁然開朗,聲音才消失了。
此刻驟然醒來,還未分清過去現在,幻聽的毛病又捲土重來了。
歸雪間知道發生的一切不是夢,因為死後是不會做夢的,每一次失去意識,他都是毫無知覺。
即使如此,黑暗還是令歸雪間惶恐,他迫切想要抓住什麼,撐起手肘,想要坐起來,想要走出去,想要看到光。
「別怕。」
有人的聲音響起。
歸雪間心中怔忪,忽的安心。
於懷鶴的指尖冒出一簇細小的火焰,點亮了歸雪間面前的一小片空間。
他抬起眼,眼底有些許濕潤,在昏黃的燈火下一片恍惚。
於懷鶴看著他,問:「怎麼了?怕黑?」
有了光,歸雪間感覺好多了,理智也迅速回籠。
他沉默了一會兒,在於懷鶴眼中,自己遲早什麼都怕。
如果說不怕,就要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害怕。
——哦,我做了個噩夢,夢到自己以後會淪為魔尊容器,就是那個在魔界被封印了幾千年的魔尊,然後魔尊用我的身體大殺四方。最後你砍了魔尊,也就是我的腦袋,天下才重歸太平。
這能說嗎?
於是,歸雪間點了下頭。
於懷鶴的左手不動,食指半搭著,指尖處的火焰將帳中照亮。另一隻手移開燈罩,點燃蠟燭。
又問:「現在好了嗎?」
歸雪間應了聲。
他想,有靈力真好,真方便。
不多片刻,於懷鶴又端來一杯水。
歸雪間接過水,小口小口地抿著。
……好苦。
他皺緊了眉,嘴裡含著水,還未完全咽下,模糊不清地問:「?」
於懷鶴說:「融了枚養生的丹藥。」
房間裡很安靜,於懷鶴站在床邊,恐怕是在監督。
水很難喝,為了身體,又不得不喝。
歸雪間好不容易喝完一大半,有點撐了,剩下的選擇慢慢來,他偏過頭,看著於懷鶴:「站著不累麼?」
身邊的被子一沉,是於懷鶴坐在了床沿邊。
不說話,於懷鶴肯定不會覺得無聊,但歸雪間會。
他都有死而復生這樣的奇遇,重新擁有了身體,也該擁有說話的權利。
思及此,歸雪間繼續之前還未問完的話,認真問:「你救我,用了兩張火行雲籙,是不是花了很多靈石?」
於懷鶴的眼瞳中好像有什麼閃過,太快了,歸雪間沒能看清。
他半垂著眼,平靜地說:「那是母親留給我的。她若是知道是為了救你而用的,一定會高興的。」
根據推算,於懷鶴的母親應該是在不久前去世,所以於懷鶴的身世又重歸落魄。
歸元門是個小門派,於行竹生前在修仙界卻頗有聲名。她的劍法無雙,行事光明磊落,常年打抱不平斬妖除魔,很多門派都以奇珍異寶招攬她,但於行竹始終不願離開歸元門。
於懷鶴繼續說:「她之前說,生平中最放不下的人是你母親和你。」
歸雪間的母親去世得太早。他很小就記事了,卻也不免對歸明玉的印象逐漸模糊。只記得每次見面時,母親蒼白的臉和止不住的淚水,她抱著自己說對不起,懷抱總是很溫暖。
很多時刻,歸雪間都會記起那片刻的溫暖。
歸雪間抱著被子,往於懷鶴那邊挪了挪。他沒猜錯的話,於懷鶴修行的功法會導致體溫很低,而人在傷心時,會需要溫暖。
他用被子蓋住對方的半邊身體,說:「你別傷心。師伯知道你現在這麼厲害,肯定也會高興的。」
帳中陰影下,於懷鶴很輕地勾了勾唇,沒有說話,兩人的手背貼住了,歸雪間隱約間覺得有點冰,很快又暖和起來了。
被子果然是很有用的。
於懷鶴漫不經心道:「我去了白家祠堂,覺得有些不妥。玉佩又亮了,是你在求救。」
「白家有問題,得先做好準備。」
歸雪間想了想:「那你是在收到玉佩的示警時,就在祠堂布下了火行雲籙。」
所以就放下了火行雲籙,離開後也可引爆。
如果不是大庭廣眾之下,祠堂被炸,白家亂成一團,抽不出人手,他們未必能逃得這麼容易。
判斷精準,行動果決,兩者缺一不可,都是常人難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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