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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父親的死還是因為家族內鬥的爭權奪利嗎?」

祁知禮深棕色瞳孔里透不出一點光亮,他問程訴的聲音那麼輕,一落下就破碎的調子。

程訴很不忍心告訴他這個事實,但的確就是如此,祁明均為了祁氏掌權人的位置,設計害死了祁致堯。

「所以,就可以為了金錢和權力而拋棄親情,殺死自己的親弟弟嗎?」

祁明均和祁致堯可是一母同胞的親手足,他怎麼忍心呢?

「祁知禮,你早就認清了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

程訴依舊記得,她剛回京的時候,祁知禮百般不願進華悅,他說他父親就是太被看重才招來禍端。他早就知道這些,可真的把事實擺在面前,他反而不願意相信了,甚至比程訴設想的還要激動。

「去他媽就是這樣的!」

沉積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祁知禮潰不成軍。

「死的是我的父親,害他的人是我的親姑姑和親二伯,事情沒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體會不到!」

程訴想去扶他的手因為這句話一瞬間就僵在空中,這恐怕是相處這麼久以來,祁知禮對她說過的最重的一句話。

她抬眼看祁知禮因憤怒而紅的臉頰,此刻的祁知禮對她來說是陌生的。

可其實他說得也沒錯,程訴的確體會不到這件沒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本就是個情感體會淡漠的人,在生離死別面前也不會顫動分毫,她在得知這些消息時的平靜面容太刺眼了。

可這一瞬,她還是體會到了心痛,不知道是為這樁陳年舊事,還是為祁知禮的話。

忽然間,就有晶瑩的淚「啪嗒」一聲滴在地板,是祁知禮的,而後接連落下的淚里,好像也混著程訴的。

祁知禮轉過身背對程訴,像是不想見她,沾著哭腔的極力隱忍的聲音傳過來。

「他們不是想要那個位置嗎,我就偏不讓他們得逞,我要自己坐上那個位置,我父親當年沒做到的事,我自己來做。」

多堅決的語氣。

祁知禮要從此刻開始參與祁氏的繼承鬥爭,爭奪祁氏的繼承權,沒有人能阻止他,他說,他要終結這一切錯誤,終結祁家這麼多年裡混著血腥的交替。

這不在程訴和凌淑慎的計劃範圍內,原本只想讓他不走他父親的老路而已,但他卻說,想要坐上那個位置。

「祁知禮!」

「你想清楚了嗎!」

凌淑慎和程訴說過,祁知禮是不喜歡甚至不屑於如此的。他強迫自己去面對這些不喜歡,也從不在他人生目標里的事,會很痛苦。

「程訴,我從來沒有比此刻,更清楚我要做什麼,我也不會比此刻更痛苦了。」

「這件事我自己來做,你不要管。」

他堅決得連程訴都不要了。

關門的聲音震徹天際,現在是程訴呆愣在客廳里了,這是她從沒有預想過的發展走向。

程訴沒想過祁知禮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沒想過祁知禮不要她管了。

陳年舊事的真相威力太大,祁知禮扛不住,程訴也扛不住。程訴卻沒能治癒他,反而叫他更難過了。

祁成蹊病重,搶救之後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仍然住在重症監護室,不知道那天就會突然離開。

祁知禮以破竹之勢進入祁氏總部,讓祁家人措手不及,不知道這位小公子是轉性還是發瘋,總之他一來,祁氏就太平不了。

程訴被留在華悅,擔了個代理總裁的名頭,接了祁知禮之前的工作,英國分部也依舊由她打理,雙份的工作讓她的時間被填滿。

她有一段時間沒見過祁知禮了,祁知禮是故意不想見她,哪怕她去敲他的門,他也不會回應。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們現在的關係,程訴想,沒有什麼比「冷戰」更合適了。

那天的話深深刺痛了祁知禮,程訴甚至有一瞬間痛恨自己曾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她怎麼能那麼平靜的說出那些話,在已經傷心欲絕的祁知禮身上再插一刀。

程訴有好幾天晚上做夢,夢到祁知禮動情親吻她的時候,在義大利莊園的白玫瑰海里,程訴曾真的以為過,她能和祁知禮那樣甜蜜一輩子。

畢竟他說得那樣好美好。

才短短一個月而已,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她在二十八層的臥室里失眠到天亮。

透過夜色霓虹往城中心那片最繁華的地帶望過去,最高的那棟建築是祁氏總部的大樓,祁知禮坐在這間新的辦公室里,覺得孤寂之極。

他不想程訴參與到他即將要做的事情里,他知道路有多艱險,也知道做不成的話會是怎樣的下場。

他擔心程訴勝過他自己,因為程訴原本就不必牽扯進來。

可每個獨自撐過的夜晚,他覺得連風都冷寂。明明已經入夏,卻好像從頭到腳都被涼水浸過,風一吹,將他整個人連同他的心臟一起凍住,讓他在這世俗複雜的情感里動彈不得。

他很想念程訴,想念她每次揉他頭髮哄他的樣子,但他不能見她,或者說,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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