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這麼個情況,秦錚和林一航不熟的那會兒也這麼覺得,又說不上來具體怎麼回事兒,就問:「什麼怎麼,話能不能別講半截?你他媽又跟他不熟,怎麼就不討你喜歡了?」
「就……你不覺得他愁眉苦臉嗎?沒表情的時候也是。」張瑜珉比劃了兩下,「走路的時候肩縮著,背好像沒挺直那樣,看著……挺窩囊的,跟別人不一樣。」
秦錚聽著無端冒出點兒火氣,手撈到桌下的籃球玩著,「那是你跟他不熟,他私底下不是那樣的。你見他那幾回,他都被人欺負了。」
「也是,吳宣做的那破事兒擱誰都笑不出來。現在好了,他考那七百分嚇死個人了,腰杆子直了,也會跟人講話會笑了,整個人看著都亮堂了——所以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籃球不去球場上打,天天在我外邊兒拍拍拍,您行行好讓我下課補個覺行不行?」
張瑜珉哈欠連天地趴下去了,秦錚按住跳動的籃球,推到牆邊,面無表情地斜了他一眼。這幾天別人喊他打球少說喊了二十次,他一次都沒去,只能坐著拍兩下過過手癮,這傻.逼還說打擾到他了。
秦錚感覺自己的心情就跟這天兒一樣陰,但扭頭望見林一航給別人講題那認真樣兒,看著處得挺融洽的,心裡又鬆快了不少,但腦子裡還是有跟弦繃著,想著要好好照看林一航,玩不玩球的沒那麼重要。
前兩天秦見山給倆人打了視頻電話,先是笑眯眯問了林一航近況,又痛心疾首地一頓自責,說是沒能親力親為盡到責任。林一航聽不得老人家這麼說自己,寬慰無果,也跟著一起自責懦弱,到後來爺孫倆都眼淚汪汪,恨不得鑽到電腦里抱頭痛哭一場。
秦錚在旁邊臊眉耷眼坐著,覺得自己十分多餘。
好半天秦老頭兒跟林一航講完了,像是才想起還有他這麼個孫子似的,板著張老臉看過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秦錚低著頭老老實實挨罵,林一航急得臉都紅了,一直在旁邊磕磕巴巴地勸,幫著說話,秦老頭兒才不情不願放過他,沒罵得太狠。
秦錚卻想著要更警醒。自打林一航過來,他真就在教室外邊兒安安靜靜當門神,時刻留意林一航身邊的風吹草動,任誰來喊都哪哪兒沒去,屁股在椅子上生根,一身旺盛的精力全用來寫題,骨頭都要鏽住了。
正是大課間,整個學校都喧鬧,從高二門前的樟樹林取道去運動場的人絡繹不絕,陰鬱的天幕下充塞著快活的空氣。樓上又有熟人抱著球下來了,路過時照例問了一遍,秦錚又給拒了,耷拉著眼皮看不進去題,百無聊賴地轉筆。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下,秦錚摸出來一看,是林一航發的消息:「哥,你去打球吧。」
他想打球這事兒看著就這麼明顯?怎麼一個兩個都哄著讓他去?搞得他好像不打球會死一樣,瞧不起誰呢?
秦錚翻了個白眼兒,擰了擰脖子,覺得骨頭沒那麼癢了,拇指點著九宮格打字:「還十來分鐘上課,打不了多久,不去。」
等了幾秒沒收到回復,秦錚偏過頭朝教室里睨了一眼。林一航埋著頭在桌下擺弄手機,臉部的線條從額上的髮際流瀉下來,柔和地起伏,在下頜處折出一個優美的圓弧,斜著徐徐上挑,收到耳下不太明顯的骨骼處,側臉無可挑剔。
對話框一直是「對方正在輸入」,秦錚支著下巴看他在手機上刪刪打打,兩分鐘了自己的手機才震了一下,先沒掏出來看,眼睛仍盯著林一航的臉。大約十秒後,林一航抬起頭,臉轉過來,兩人視線在安靜的空氣里碰了個正著。
只兩秒,林一航臉上就飛出薄紅,耳廓泛起淺淡的血色,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閃爍著別開,嘴唇微微抿起。秦錚的思維出現了瞬間的卡頓,心頭湧出一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好像一粒小石子投進水裡,「咚」一聲悅耳的輕響,漾開微小的漣漪。
……他臉紅個什麼勁兒?
秦錚先是莫名其妙,然後不知怎的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視線移到手機屏幕上,最新的一條消息是:「哥,你別擔心,這裡很好,我也好。」
意思還是讓人去打球。
秦錚勾了勾唇,心說這小結巴還挺替人著想,也不枉他盡心盡力守著,但球他是不可能去打的,這打定主意的事兒誰勸也沒用,手裡打字回道:「周五的體育課不會被占,我明天隨便玩玩就行。」
林一航又開始「輸入中」了,小半天也沒憋出條消息來,秦錚起了逗他的心思,打字如飛:「怎麼,嫌我煩了?我怎麼覺著你往外趕我呢?」
林一航這下回得快了,消息幾乎是立刻在會話框裡冒出來:「沒有!」
「就有。你怎麼回事?后座女孩好看麼?我們班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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