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中年,全都不認識,要麼一臉兇相,要麼一臉地痞流氓相,和她印象里那些討錢的馬仔的舉止神態一模一樣。
錢老師將宋鹿拉到牆角,發黃的眼白夾著血絲,眼眶裡淚光盈盈。
錢老師一壁捏著宋鹿的手臂,一壁哽咽說:「乖乖,你這次一定要幫幫你爸爸。阿娘(奶奶)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上京北來找你幫忙。阿娘已經給了一部分了,還剩多少?」錢老師轉頭,看向那三個男人。
那三個男人像接了信號,一齊朝宋鹿走來,要看要呈品字形圍住她。
林也低吼一聲:「滾開。」他搶在三人靠近前一個箭步跨上去,擋在宋鹿身前,垂在兩側的拳頭已經攥緊了。
宋鹿抱住林也的手臂晃了晃,把他拉到身邊,但沒有放掉他的手臂。她看向三個男人,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另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坐下來談。」
一個男人笑說:「就在這裡談。這裡挺清靜的,風吹不到雨淋不到,又是你單位。我想想,一個國家運動員肯定要有光輝的形象,不會欠債不還。你要是想扯皮,我正好進去找你領導去。看看是誰占理!」
那麼就是了,他們堵在中心門口鬧,就是拿捏准宋鹿「鬧出去,影響不好,不如拿錢消災」的心理,逼著她給錢。
傳達室里的氣氛一時有些焦灼。
安保人員從監控機前站起來,拿起一個電筒,對著角落裡被圍起來宋鹿說:「妮子,我出去巡邏一圈。要是有人要進來,你看一眼認識不。認識的按鈕放進來。不認識就讓他在外面等一等。我就在附近,有什麼事,你喊我,我保管喊人來。」
安保人員取了把傘,果真出去了。
一男人嘿嘿一笑:「到底是國家單位,連個保安都這麼有眼力勁,世故。好了。現在沒外人了。算清靜了嗎?我們把該算的帳結一結?」
宋鹿面無表情說:「先把事情講清楚。」
三個男人相視一眼,派了個口齒最伶俐的把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原來他們不是債主,而是追討賠償金的家屬。
幾天前,宋鹿爸爸在一家小飯店吃飯,酒後和旁邊一桌客人起了口角,最後一酒瓶子拍在人腦門上,傷了對方一隻眼睛。人已經進拘留所了。警方建議協商。錢老師就和對方達成了協商——賠錢,撤案。
「一百萬。」家屬直接拋出了賠償金的數額。
林也想說話,被宋鹿拽了一下手臂。他只能閉上嘴。
宋鹿聽到數字連眼皮也沒彈一下,她看向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奶奶,吞咽了幾口口水,用乾巴巴的聲音問:「阿娘,在你讓我管你們這爛攤子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他們知道我是國家運動員。那麼,到底是你在和他們協商的時候就告訴他們這件事,還是承諾賠錢以後,走投無路,才想起來還有我這麼一個孫女?」
錢老師的目光垂下,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許多精氣神,整個人佝僂起來,不作聲。
一男子插嘴:「這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區別。」宋鹿眼睛一凜,「我猜是第一種可能。那就說明,從一開始,她就準備用『我』的前途去換她兒子的自由!」宋鹿喉嚨里「嗬」一下發出痰音,「她對我無情,我為什麼要對她有義吶?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找錯人了。我沒有一分錢。」
男子急了:「你就不怕我去找你領導!」
宋鹿感覺到林也用手抓住了她的手。他這樣輕輕一抓,就讓她心裡有了力量。
「找吧。我沒有做錯事,我長舌頭牙齒就是說話用的,去解釋、去爭辯,怎麼都會讓領導明白錯不在我。在這個地方,每個人都是靠自己拼出來的。我有登頂的實力,我不怕流言蜚語。」
錢老師衝上來,拉住宋鹿手臂,整個人掛在她身上攀扯她。
「乖乖,你不能這麼對你爸爸。她是你爸爸啊。是給你生命,養你愛你的那個人啊。一百萬對你來說算什麼?打一場比賽就能賺來了吧?如果他不生下你,你怎麼有福氣賺那麼多錢?你個沒良心的小寧(小孩)。你是要逼死我們母子。」
宋鹿任由錢老師拉扯她。她能做到對爸爸絕情,但對奶奶……她從出生就住在奶奶的房子裡,是奶奶一口米粥一口米粥餵大,幼兒園、小學的家長會都是她去開。她就是掐准了這一點才來求她的吧。
可人先要自愛,才能愛人。
她的人生才剛剛見到一絲曙光,她真的不想被過去的陰霾再次捉住,拖到深淵裡。她已經不是那個被人逼著謄寫欠條的小孩子了。她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她的命運取決於自己做的每一個決定。
她不會再替爸爸賠錢。
「伯伯!謝謝你!我們談好了。」宋鹿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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