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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那好女兒給你被子吧!我的被子哪兒配給你蓋啊!」母親每句話都在陰陽怪氣。

接連被懟,父親逐漸沒了聲響。

或許是明白現在母親在氣頭上,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父親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沉重嘆了口氣,轉身走回客廳。

我面朝著牆壁側躺在床上,只覺得渾身都冷透了。

從內到外,都冷。

家裡家外,都冷。

冷到讓心底所有情緒都被凍結,逐漸變成一個麻木冷漠的怪物。

那一霎。

我腦海中再次翻湧出某個早已被她忽略遺忘的記憶。

在兒時某個時候,她曾經從柜子深處的角落裡,翻找出一本相冊。

這本相冊,記錄著她從出生到被父母接到小鎮前的一些生活片段。

她懵懂地翻開第一頁。

上面那一行明晃晃的日期,與她身份證上寫的完全不同。

母親對此的解釋是,為了更好的辦理入學,所以稍微更改了一下。

當時的她自然對母親的話全然相信,只是她接下來的問題,卻讓母親陷入沉思。

「媽媽,我是什麼時候出生的啊?是白天?還是晚上?」

她歪著頭,指著上面裹在襁褓中笑得燦爛的嬰兒照,好奇問道。

「……太久了,忘了。」

憋了半天,母親就只是生硬地甩出這句話。

接著不等她問出下一句,連忙轉移話題說:「問這些問題做什麼,這些事情對你學習又不重要,看看就行了。」

「……哦。」

她很失落,誰會對自己的出生時辰不好奇呢?

但母親說她忘記了。

可能確實是太忙了,所以才會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生下的她吧?

畢竟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都比她重要了。

她這樣想著,安慰著自己沒關係,繼續朝後翻閱。

裡面全都是她在3歲前的照片。

這些照片的背景里,總是會出現一個笑得非常開心的爺爺。

無論照片裡的自己是在做什麼表情,他的目光永遠都落在她的身上,笑盈盈地看著,手裡握著玩具。

照片裡的一切都歲月靜好。

薄薄膠片裡透出來的溫暖,比此刻整個屋子加起來都要濃烈。

只是這些照片記錄的那個瞬間,她已經沒什麼印象。

當時,她指著這張照片,問這個爺爺是誰。

母親說,那是她的爺爺,只不過由於突發性腦溢血,已經去世了。

「他就是對你太溺愛了,走之前都很捨不得你。」母親淡淡說著。

當時的她對於「去世」這兩個字理解並不深,「腦溢血」更是生澀難懂的詞彙。

所以聽到這幾個字後,也只是有些失落的眨眨眼,乖巧點頭:「哦。」

記事前的所有事,都是父母告訴她的,包括對過往照片的解釋,也全都是父母告訴她的。

她一直堅信著,從未懷疑過。

所以她自然不會知道,這個最喜愛她的爺爺之所以腦溢血,是因為父母強行要將她抱走,他思念太重,在返程的船上病情突發才離去。

我沒告訴她的是。

當初我找到的不僅是她父親的小金庫,還有一大疊與老家兄弟來往的信件。

這一切,在父親與他兄弟的手信里寫得很清楚。

滿頁信紙上寫滿了「懺悔」,但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後悔藥一說。

自己造的孽,要用終生來償還。

至於這個真相。

只要她不問到底,我永遠都不會告訴她。

時隔多年,再來追究是非對錯已經毫無意義。

對我而言,讓她站在光下,活得肆意開心,比任何真相都重要。

第二天醒來。

家裡安安靜靜,母親並沒有來叫醒我。

我在衣櫃裡翻找半天,終於在角落裡抽出一件襯衣。

是純黑色,連紐扣都是黑色的。

這件並不是林語給的,而是么舅媽當初給自己買的那堆花花綠綠衣服里的其中一件。

按么舅媽的說法,這件其實是我弟的,他當時覺得很酷,非讓他母親買。

結果穿了兩次就不喜歡了,這才一併塞給我。

雖然是弟弟穿過的,但我從小也都是穿別人的衣服,所以心裡並不覺得膈應。

相反,我現在特別喜歡純黑色的東西。

要是血也是黑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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