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調輕輕,卻像是擺動的狐尾,忽然讓辛雲感到心裡有些發癢。
還有些寒涼。
幻境外的柳重月已死已經不是秘密,但他竟不知曉對方竟是為外人殺死的。
想到這件事便覺得荒謬,又覺得雙手止不住顫抖,心跳也幾近加快,像是被什麼情緒附著在身上似的,陌生而又不受控制。
只覺得難過的情緒一陣一陣上涌,像是要將他徹底淹沒一般。
辛雲唇瓣張了張,卻失了語,又聽柳重月道:「你問我,我會怎麼做啊。」
「他殺我一刀,我自然得讓他千刀萬剮,剖心放血,讓他痛不欲生。」
柳重月臉上還頂著那張很是醜陋的面容,笑起來時略顯猙獰。
但辛雲心中莫名的情緒卻忽然消解了,無端想,這樣也挺好。
這樣的念頭出現得突然,辛雲想不明白,忽然又見柳重月撐著身體向前挪了挪,轉了話題問:「我今日見你對那仙使之事了解甚多,你還知道些什麼,不妨說與我聽聽。」
辛雲神色有些猶豫,半晌還是道:「仙使是連通上下界的使者,是傳達下界人訴求,同時昭告天道指令之人。」
「千年前魔族動盪,仙道難以平復,魔氣四溢引起下界陰陽失衡,天道令其入下界平定動亂,因而仙使來到此城中停留數年。」
「返回上界後不久仙使便仙隕了。」
他說得簡潔,柳重月又問:「他為什麼會仙隕?」
「不清楚,」辛雲眼中情緒平靜,只道,「聽聞是天道降罪,便這麼沒了。」
柳重月察覺到對方興許還有所隱瞞,這回不實話實說往後便更不可能了,於是也沒了繼續了解的興趣。
他們又沉默了片刻,景星忽從房頂上躍下,見他們一同坐在月下說話,心裡竟一陣不爽快,冷哼一聲道:「你們在做什麼?」
辛雲覺得他性情乖張,說話總是不討喜,正要開口,柳重月先一步打斷道:「在談情說愛,道友若是想一起也可以,我與我夫君也不嫌棄。」
辛云:「……」
景星一聽這話便震怒非常,音量都高了些:「你個醜八怪難道還好意思嫌棄別人嗎?」
「道友這麼動怒做什麼,」柳重月悠然自得般笑著,語氣像只狡黠的狐狸,「還是說,我與我夫君親熱,讓你覺得很吃醋呢。」
這話剛出口,兩個男人卻都愣了愣,誰也沒接上話。
實在是很熟悉。
辛雲想。
像是之前在何處聽到過似的。
第16章
柳重月不知曉辛雲在想什麼。
自從修為回退至築基之後他的身體也隨之遭到重創,變得格外虛弱。
他開始減少出行,留在亭松院。
明鈺在的時候會為他渡靈力護體,有他陪伴,在煙山的日子也不算那麼無聊。
直到明鈺仙逝,他封存了亭松院,孤身一人下了山。
山下百姓安居樂業,街巷上人聲鼎沸,柳重月從中走去時也能察覺到有人在看他。
但他已經喪失了交流的欲望,在遇到程玉鳴前,他在這個世間唯一在意的人只有阿娘和師尊。
人已死,他無牽無掛,周遭所有人都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程玉鳴後來去誅魔,消失許久,再到回到煙山殺妻證道,這段時日對於柳重月來說很是漫長,也已經被抑制了太久。
如今話頭上來了,又是自己從前師弟,實在是忍不住,只顧著找他麻煩,道:「其實我見你也算英俊瀟灑,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你若是實在想要,我也不介意陪你玩玩。」
「你胡說八道什麼,」景星已經幾百年沒聽到這等污言穢語了,耳廓頓時泛紅,氣急敗壞道,「你若長得美若天仙我倒是高看你一眼,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模樣。」
他知道自己被柳重月耍弄了,心裡不舒服,又覺得彆扭,咬牙放著狠話:「你若是在敢同我說這些話,我便將你揍碎在此處。」
話音剛落,身邊忽然傳來劍出鞘的聲音,寒光一晃,辛雲已然站在了柳重月身前。
辛雲臉上戴著覆面,露在外部的眉眼帶著冷冽的殺意,直直盯著景星。
本想說點什麼,思來想去,卻又只道:「幻境內險境叢生,還是不要內訌,否則我們都會被困在其中。」
景星握著劍的手指已收緊,手背青筋突出,像是在極力壓制著動手的欲望。
辛雲奇怪對方對自己的不滿和惡意,也奇怪自己竟然也有這樣的莫名的念頭。
也或許是這幻境內情況複雜,自己或許也有收到什麼影響。
於是只是擋在柳重月面前,將對方的身體嚴嚴實實擋住。
景星只覺得越發煩躁,驀地轉了身,紅衣在風中搖曳,他躍上了屋頂,消失不見了。
柳重月知道他沒辦法走遠,傳喚之陣的陣法依著落陣人的修為持續,修為高者甚至可維持整年。
柳重月自知這具死物身上不會有修為,那時候下意識劃破手指,逸散出來的靈力來自體內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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