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屑落石紛紛揚揚直墜而下,藤蔓在崖壁上摩擦出一道深深的裂隙,之後捲住了一塊突出的岩石。
柳重月順勢向著崖邊盪去,將要撞上崖壁時,他又空手打出一道,纏上了另一塊。
身體上的傷口痛得他頭腦發暈,但求生的意志大過疼痛,他在崖壁上借力躍起,依靠著這無需靈力便能驅使的藤蔓在懸崖下飛躍,最終鑽進了崖壁上的一處窄小洞穴。
甫一落地,他趴在地上,驀地嘔出大口血。
洗魂之地洗的並非人魂,而是藉以剔除被魔氣侵染的魂魄、以洗清身上罪惡為由將人禁錮在那地方受刑。
柳重月知曉自己命大,洗魂四十九日卻還能活著,甚至神志仍然清醒。
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讓渡業宗的幾個弟子放鬆了警惕,誤認為他已至強弩之末。
只是如今身體疼痛無比,傷口龜裂,再加上天寒地凍,這番大的動作下來已經徹底失了力,只余吐血難止。
柳重月眼前有些暈,在地上趴了一會兒,迷迷糊糊感到藤蔓正在輕輕撫摸他的面頰,像是在催促他快些離開。
柳重月乾裂的蒼白唇瓣輕輕顫了顫,喃喃道:「阿梧姐……」
藤蔓焦急地卷著他的手腕和腰腹。
柳重月閉上眼,長嘆一口氣,勉力撐起身體扶著牆壁站起來,「你說的對……我還沒找到程玉鳴。」
程玉鳴如今是玄月涯的統領,玄月涯一向斬妖除魔守衛人間,半年前程玉鳴接受天道指示前往丹璧島除魔,至今未曾與柳重月見過面。
柳重月被追殺月余直至被緝拿,其中也有玄月涯的修士出過的一份力。
哪怕是這樣,他也沒能見到程玉鳴。
丹璧島的情況兇險,傳音的法器失了效,柳重月試圖聯繫他,卻始終杳無音訊。
柳重月打算出逃至丹璧島尋找程玉鳴,而如今景星已經出關,渡業宗全力通緝,他還得先養好傷才行。
柳重月心裡有了主意,慢慢往洞穴深處走。
藤蔓纏著他的腰肢和腿腳,似是在阻攔他前行。
柳重月輕聲道:「沒事的阿梧姐,我是他的道侶,程玉鳴不會殺我的。」
他輕輕撥開藤蔓,跌跌撞撞進到洞穴深處。
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他摸黑前行著,血水淅淅瀝瀝落了一路。
再往前走了片刻,眼前驟然出現一道白光,並隨著距離接近逐漸明亮。
柳重月緩緩鬆了口氣,離開洞穴口,眼前豁然開朗。
此處有一方寒泉,是從前師尊贈與他的修養之地。
周遭樹蔭茂密,靈石月光石高懸在樹梢之上,照亮這方寸之地。
柳重月將沾了血污的外袍褪下,身體上的痛楚催促著他快步沉下寒泉。
入水一瞬,刺骨的泉水頓時侵襲了整個軀幹。
柳重月凍得瑟瑟發抖,像是血液跟隨之凝滯。
他伏在泉邊,顫著指尖念出法咒,卻無法再使用任何靈力。
「當真是修為盡失了……」柳重月喃喃自語著,只能勉力凝聚泉中靈流,補全著內府的虧空。
鬱結之氣淤堵在胸口,他又吐了兩口血,總算感到心脈通暢了些許。
柳重月撫了撫自己的心口,無盡的疲憊蔓延而上,他只覺得很累,眼前一片模糊。
又是一個晃神,他身形忽然僵了僵,怔怔望向林間盡頭處。
那裡站著一個人,青衫薄紗,迎著風雪而立,背後背著一柄月華般剔透的長劍。
柳重月睫羽顫了顫,唯恐驚擾了美夢般小心翼翼道:「程玉鳴?」
那人聞聲便將視線投射過來。
興許是隔了太遠,柳重月很難探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覺得對方似乎有些憂愁。
他顧不上身體上的疼痛,「嘩啦」一聲起了水,濕漉漉又踉踉蹌蹌向著對方跑去,重重撲進對方懷裡。
「程玉鳴,」柳重月感知著對方的體溫和心跳,一直懸著的心和惴惴不安在見到道侶的那一刻徹底放下,也有了些許鬆懈,「你回來了。」
他鬆了口氣,緊緊抱著對方的腰,嗓音間無意帶上了些許委屈和難過,輕聲道:「我好想你。」
程玉鳴沉默著,慢慢抬手回抱過去,如同安慰般輕撫著對方的後背。
柳重月又開始感到傷口處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意,他如往常般微微鬆了手,正欲解釋這月余來發生的變故和緣由,忽然聽對方先開了口:「阿月……」
「怎麼?」
「天道指示,不日我將飛升。」
程玉鳴是散修,但天資極佳,出世百年,如今已是渡劫後期,確實該到飛升之時了。
柳重月只怔了一瞬,很快便回過身來,推著對方肩頭想與他拉開距離:「我知曉,所以先前在渡業宗,我已立誓與你斷絕關係,絕不影響你往後的聲譽——」
「我並非此意,」程玉鳴仍然緊緊抱著他,「我記得你從前問我……」
話至此,他又不肯往下說了。
柳重月心覺他如今狀態奇怪,說話吞吞吐吐聽不明白,這般姿勢也瞧不清他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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