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方倫的那次教訓,白嫿心生戒備,有所提防,不願與陌生人過多交流。
但教養使然,加之對方是女子,白嫿沒有直接就走,還是禮貌多問了句:「怪我忘事,不知我們何時何地曾有緣見過?」
這話是試探,如果對方繼續含含糊糊回答不出,便沒有交談下去的必要了。
「我與姑娘確實有緣分。」九秋含笑開口,無意用恩情綁架,只是如實講述,「雖然那日情形混亂,姑娘又未露全貌,但我知曉,當時房間裡的人一定就是你。」
白嫿愣了下,順著對方的暗示,思緒很快被調動到被方倫劫走那天。
知情此事者,若非是段刈的手下,便是方家的人。
思及此,白嫿下意識警惕將其認作成方倫一黨,目光陡然由柔和變得戒備。
九秋抬眼回應白嫿的視線,不緊不慢繼續說道:「姑娘一定在想,我知曉內情,在其中是個什麼角色吧?姑娘請寬心,我願如實相告。姑娘大概知曉,方倫的別院偏房裡還養著幾位姑娘,我便是其中之一,曾經也深得方倫寵愛,甚至還自以為是地認為,他會為自己浪子回頭。可到頭來,海誓山盟易破碎,所有情真意切的承諾全部成了笑話……」
說到這,頓了頓。
九秋整理情緒,將昔日留戀全部割捨,口吻格外的平靜。
「當時姑娘被方倫帶到寶香苑,我們在偏房自然也聽到了風聲,以為方倫又得了新人。我們幾個半是好奇半是無聊,一起去了寶香苑看熱鬧,又在門口裝模作樣地爭風吃醋。方倫被我們鬧得心煩意亂,惱我們壞他好事,於是失態驅遣……然而,院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房間裡的人卻半點反應都沒有,其他人都以為新人是不想多事的性格,唯獨我感覺不對勁,懷疑方倫行事卑鄙,用計逼迫良家女就範。」
白嫿擰蹙的眉心慢慢抻平,收回目光審視,追問她道:「然後呢?」
九秋繼續:「我早對方倫不存情誼,但良心還在,心懷這樣的猜測我便無法見死不救。我曾是青樓女,但我並非生來就卑賤,貞潔的枷鎖太沉重,我背了二十餘年,如今不想再看到其他無辜的姑娘遭劫難,失貞潔。但我能力有限,救不了你脫困,唯一力所能及的便是盡力拖一拖時間,萬一外面有親友尋你,我拖下的時間便是能救命的。」
「所以那日,我故意佯作吃醋發瘋,糾纏方倫不放,最後無所不用其極地用上吊自殺的手段,逼迫方倫親自出面解決,他一怒之下把我綁到柴房,再之後,姑娘便得救了……」
白嫿神色凝重,認真思量她這番話,品咂是真是假。
心中的直覺告訴她,對方沒有言慌。
那麼多處細節可以對上,尤其言述時,對方眼底一片澄澈,不顯半分心虛與偽裝。
最重要的是,當日她被迷暈帶到寶香苑後,迷迷糊糊間,其實當真隱約聽到過幾聲女子的哭喊。
但那時意識迷迷濛蒙,她清醒過來後,都不確認那聲音究竟是現實有的,還是她幻想臆出的。
所以從未深究過。
白嫿想了想,又問她:「姑娘既對方倫沒有感情,那方倫身死,姑娘重獲自由之身後,為何不自尋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如今追隨我們南下,又是為何?」
九秋口吻平淡,目光瞥去一旁,看著海面說:「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母親早逝,父親與繼母不做人,將我賣到青樓,貪心撈了一筆。方倫雖然是畜生,但他唯一做過的好事,便是帶我離開青樓,還了我自由之身。眼下我如水中萍草,隨波逐流,待身上錢銀花完,乾脆在路上隨便找根歪脖子樹吊死作罷,如此省心省力,不必再為之後的生存問題發愁了。」
白嫿沒有聽出她後半句話是玩笑意味居多,聞言竟當了真,趕緊勸阻道:「姑娘怎能如此想不開?你心底良善,出淤泥而不染,該好人有好報的。何況你救我脫困,如此便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你有困難之處,無論錢財上還是其他方面,我定會傾力幫扶相助。」
九秋說的都是真話,但她確實沒想到,對方會信任得這麼輕易,原以為還會拉扯一番,多費口舌的。
也難怪那位劍客大俠如此小心謹慎,實在是他身邊這位大美人,心思著實單純,也沒有太多對外的防備心。
如果換作是她,確實也會寧錯殺,不放過。
九秋笑了笑,回復言道:「放心,我不尋死,跟隨你們上船也不是為了來擺恩人的款,而是……」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想好好琢磨一下合適的措辭。
白嫿好奇追問說:「而是什麼?」
九秋如實:「我對姑娘之恩,實在不值一提,不過是舉手之勞,關鍵還是那位劍客公子來得及時。可對我而言,那位儀表堂堂、使短刀的公子,才是我真正的救命恩公。」
白嫿反應了一下,不確定道:「你是指……陳復?」
九秋:「是,他是哪個復。」
白嫿回:「應是『山重水複疑無路』的復。」
陳復。
原來這是他的名字。
九秋肯定點點頭,而後將那日陳復放火燒院,而自己被捆綁在柴房,被他相救才免於葬身火海的經歷詳細告知。
白嫿聽得專注,詫異同時,更鬆了口氣。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