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確定不是栽贓?」裴箏忽然將鈴鐺按在他傷口上,「畢竟上月查抄的刺客窩點裡...」她自袖中抖出串銅鑰匙,「掛著將軍府的朱雀紋鎖。」
暴雨如瀑,女帝望著糾纏的兩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奪嫡時的場景。那時裴箏還是東宮洗馬,程豫瑾只是羽林衛小卒,三人也如今日這般在暴雨中謀劃。
「都給孤住手!」女帝突然將九旒冕砸向《錢法疏議》,垂旒纏住裴箏的銀鈴鐺,「裴相即刻啟程去雲中郡,給孤帶句話——」
裴箏抬起的臉上閃過異色:「陛下要問什麼?」
「問她記不記得承平三年除夕...\」女帝扯斷纏在鈴鐺上的玉藻,「孤餵她吃的那盞羊乳羹里...其實下了鴆毒。」
滿殿死寂中,程豫瑾的佩劍噹啷落地。裴箏腕間的銀鈴碎了兩枚,殘片深深扎進掌心:「原來陛下早就...」
\「孤捨不得。\」女帝忽然將碎玉藻拋進冰鑒,「就像她捨不得讓孤喝下那盞摻了砒霜的參湯。\」她望著水面上浮起的金箔碎屑,「那孩子八歲就識得七百種毒藥了。」
裴箏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沫濺在殘破的《錢法疏議》上:「所以這些年...你們...」
「就像這新幣。」女帝拾起母錢彈向殿柱,飛鸞紋在青銅表面撞出火花,「一面刻著忠孝,一面烙著反骨。」
程豫瑾突然跪地重重叩首:「臣請護送裴相赴雲中郡!」
「將軍是想去送虎符?」裴箏抹去唇邊血跡,「您腰間玉帶里嵌著的半枚虎符,與翁主手中的正好能合成完整朱雀紋——當真以為陛下不知?」
女帝忽然輕笑。她將剩下的朝珠一顆顆扯落:「十年前孤將虎符一分為二,就知道會有今日。」珠子滾過血跡斑斑的青玉磚,「但孤沒算到的是...」她突然將最後一顆東珠塞進程豫瑾傷口,「你們倆都選了那孩子。」
暴雨漸歇時,裴箏的銀鈴鐺突然齊齊炸裂。她望著滿地殘片輕笑:「臣出發前,陛下可要帶什麼給翁主?」
女帝自鬢間取下支金累絲鳳簪:「把這個給她。」簪尾的東珠突然脫落,「告訴她...姑姑老了,戴不穩鳳冠了。」
當夜子時,程豫瑾站在潼關城頭望著裴箏車駕消失在官道盡頭。他摩挲著腰間玉帶,內側的朱雀紋正與懷中密信的火漆印嚴絲合縫——那上面印著的,是白瑩星十三歲時獨創的雙鸞纏枝紋。
而在千里之外的雲中郡,白瑩星正對著銅鏡將鳳簪插入髮髻。鏡中映出身後的金絲楠木棺,裡面躺著個與女帝容貌九分相似的老嫗,胸前放著本泛黃的《九章算術》,書頁間露出半截鈴鐺殘片。
鎏金鶴嘴爐騰起的青煙里,十二垂珠冕旒後傳來玉石相擊般的嗓音。當值宮女踩過地衣上織金的朱雀紋,捧著玄狐大氅的指尖發顫——陛下已有五年不曾夤夜召見重臣。
裴箏踏著子時梆子聲邁進殿門時,正見白傲月用護甲挑開熏籠銀罩。迸濺的火星落在她逶迤的絳紗袍擺,灼出細小孔洞裡露出內襯的冰蠶絲,隱約透出鎖骨處蜿蜒的舊疤。
「平陽郡主的喪報,裴相看過了?」
女帝突然將密匣擲在蟠龍柱礎,銅鎖撞擊聲驚得梁間宿鴉振翅。裴箏俯身拾起飄落的素帛,瞳孔驟然收縮:帛角暗繡的孔雀翎紋,分明是南詔死士傳遞密信的標誌。
「西境軍說郡主難產血崩...」裴箏官袍上的
獬豸暗紋在燭火下泛青,「但產婆剖出的銅符,倒讓臣想起永慶四十七年掖庭局失蹤的彤史。」
白傲月頸間血玉瓔珞突然發出蜂鳴。她反手將案頭紅梅連瓶掃落,瓷片迸裂間露出花枝底部纏繞的銀絲——正是三日前白瑩星捧著梅瓶時,腕間跌落的那縷。
白瑩星對著菱花鏡抿開唇上胭脂時,銅鏡邊緣突然凝結冰霜。她將染著靛藍汁液的指尖按在鏡面,血跡般的藍順著紋路滲入鏡背陰刻的鳳凰目。
「姐姐終究疑我了。」
妝奩底層暗格滑出半枚銅符,與喪報中提及的殘片嚴絲合縫。鎏金點翠步搖被她插入髮髻時,尾端珍珠突然炸裂,滾出顆米粒大小的蟲卵——這是今晨裴箏借著整理卷宗,在她袖口留下的苗疆噬心蠱。
閣外傳來細碎腳步聲,白瑩星迅速將染藍的帕子丟進炭盆。靛青煙霧騰起時,她瞥見窗外值夜太監的燈籠突然熄滅,梅枝在雪地上投出鬼爪似的影。
「翁主萬安。」掌事嬤嬤捧著鎏金纏枝手爐跪在簾外,「陛下傳您去暖香塢...說是要賞新開的藍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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