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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這句話的份量。

謝暄吸吸鼻子,用手背揩去腮邊疼出的眼淚,鼻音頗重,

「什麼天家,不過就是一群食民祿、得民濟的一群謝姓人罷了。」

擦拭藥膏的手輕輕地打著圈,直至停止,傅行簡擦淨手,輕輕將謝暄的濕發撩開,別在他耳後,忽然笑了,

「所以我沒有錯,你值得。」

「值得什麼?」謝暄懵懵然地反問。

「蕭子羨還帶了京城的消息,想聽聽嗎?」傅行簡卻轉而道,「是宮裡的消息。」

謝暄微微一震,睜大了雙眼。

「皇上現在愈發依賴靜逸真人的金丹,幾乎日日耽於寧和宮服藥,已有一個多月沒上過朝了。」

謝暄點點頭,這消息對他而言不算稀罕。

他還知道靜逸真人當上了欽天監的監正,然而這正五品的官根本無法滿足他,僅僅在當上監正半個月後,因所謂的知曉天命,他向皇上討來通政使一職。

這承轉奏摺,以及引見臣民之言的官職握在他手中,再加上高似在司禮監的批紅之權,內權外政盡數收括囊中。

內閣一開始沒將靜逸放在眼裡,等他們反應過來,卻是連皇上的面也見不到了。

地動之後謝暄也細細回憶,這才隱約記起就是這次災禍引發民怨,以雍京為中心多地暴亂,最近的一支隊伍甚至打到了距離楚都僅剩百里的晏州府,一時人心惶惶。

「崔玉橋記得嗎?」傅行簡突然問,謝暄點點頭,怎麼可能不記得,昨天不是還提起呢。

「他想刺殺皇上,為祖父報仇,不過……」

「你又開始胡說八道。」即使謝暄早猜到了崔玉橋的意圖,可聽起來仍覺是無稽之談,「徐閣老都見不到的皇上,他能見到?」

「莫說徐閣老,現在就連後宮嬪妃也見不到。」傅行簡又換了塊乾燥的軟巾,繼續替謝暄擦拭濕發,「然而他們見不到的皇上,青樓娼妓卻可以見到。」

「什麼意思!」

「所謂散藥清修,不過就是與人交合,且兇猛異常,一般女子難以承受,後來他們尋來的解藥皆是男子。然而男子能承受者也在少數,他們就開始尋找慣以伺候人的青樓娼妓。」

謝暄愕然地瞪大雙眼,所以崔玉橋是想用娼妓的身份入宮刺殺……!

就連他也只知皇上痴迷用藥而傷身,卻不知是行此淫亂之事,謝暄怔了半天才尋回了神志,喃喃道,「就算宮外不知,後宮嬪妃也不知?青樓里人多嘴雜又如何瞞得住。 」

「葳蕤閣是高似的產業,鳳娘也是他的人,青樓只知有權勢滔天之人將人帶走,但去哪兒,做什麼卻無從得知。他們事後既遭威脅又有大筆銀兩封口,也沒人敢去探究背後究竟幾何。」

葳蕤閣是高似的產業,單這一句就驚得謝暄呼吸微窒,脊背冷得發麻,而後如同通了七竅一般,之前種種總算都串聯在了一起。

當初江由是因為平昌郡定安縣的籍貫被一個錦衣白面的太監選中帶進了葳蕤閣,為的是讓那兩句反詩現世。

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江由都死得太快,這一步棋剛剛落子便被拿下,的確不像他們自己所為,那麼到底是誰殺死了江由?

謝暄想起傅行簡藏在楚都的那間民房,還有江由的一塊腐肉,他蹙眉道,

「那你知道到底是誰殺死了江由嗎?」

「一開始的確不知道,直到你生辰那日入宮後昏迷,而後我細細忖過才敢確認。」傅行簡掬起謝暄的長髮就著炭火的暖干,腦海中卻是咸寧宮偏殿的那簇昏黃的燭火,熠熠地映亮了那個人半邊面容。

皇后當時的神情究竟是冷還是暖,傅行簡至今仍無法分辨,可他那晚卻膽大至極,直言謝暄的昏迷是她所為,她沒有否認。

就連謝暄也曾和他說過,自己小時候身子不好,全是皇后親自調理的。

她懂得用藥,那麼是不是也擅用毒?

暖意漸漸回籠,謝暄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看來人活兩輩子有個好處,那就是凡事都不會太過驚訝,一切出乎意料,又毫不意外。

「蘭公子。」門外是榮德的聲音,焦慮中仍透著膽顫。

「進來吧。」謝暄道。

榮德進來,眼睛先黏在謝暄身上,上下仔細看過神情些許放鬆,這才喚道,「公子,傅大人,被壓的那名婦人也已送來。」

「可還活著?」

「活著的,送來的時候還是活著的。」

「那孩子你見了嗎?」謝暄問的急,可語氣里卻生出一絲膽怯,「可還活著?」

「公子放心,只是砸到了頭昏厥過去。」

謝暄一直高懸的心陡然一松,忽覺得方才與傅行簡談論的那些事遙不可及,而這裡的一條條性命才是真真切切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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