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甘園, 除了東邊採光,幾乎植滿了棠梨樹。棠梨花開四月, 從暮春到季夏, 放眼便是滿園雪白。
去歲隋棠才來這處,諸事接連,自無心觀景。如今緩下口氣,她望之發憷, 尤似滿城縞……餘光瞥過身側與自己同案閱信的男人,遂把方才的念頭壓下去。
去歲十一月下旬, 還未入臘月,因連續督戰,藺稷又發病了。且病得比前些年都厲害, 高燒時多有昏迷,藥難餵入;偶爾醒來,便是心口作痛。
他醒時安慰她, 「別怕, 我不要緊, 開春就好。」
隋棠掩起袖子,沖他點頭,他不知道昏迷時因疼痛抓破她的手背。
那樣疼, 怎會不要緊?
病情反反覆覆,他病了近兩個月,直到正月快結束才好。但她只照顧了他三日,他在頭一回醒來後便堅持不要她留在榻畔。
他說,「屋中藥味太重,又濃又苦,你沾了一身拂也拂不去。」
又說,「孩子還小,少觸湯藥。」
她又不嫌味重,藥也餵不到孩子口中,這人總有些莫名其妙的的理由!
但隋棠還是聽話走了。
他或許無謂在她面前示弱,但相比常人,他已經少了許多照養孩子的歲月。譬如彼時,隋棠才出月子,孩子襁褓哭睡,本該是他為人夫,人父盡責的時候,然他偏偏纏綿病榻。他能給他的已經極少,再不能分去他母親的陪伴。
隋棠走了又回來,「我白日替你照顧孩子,但晚上你得補償我,我就要和你睡。他與我睡,比你還會鬧騰我。再說,他那樣小,又沒法抱我。」
病中是真的難熬,但她總能引他笑,讓他無法拒絕她,讓他覺得再病弱也依舊為人需要。
病去如抽絲,至今還在修養中。
林群說,除了以往的心絞痛,高燒,他又添了一處病症。一來心臟本就不好,如今脾臟也有損,如此心脾有虛,氣陽不振,若是再動肝氣,累損肝臟,則心脾肝三髒不調,極易昏厥,甦醒難定。
隋棠自然能聽懂,簡單說就是不可動怒,少發脾氣,以免傷肝引發大症。索性這人修養甚好,記憶中也未曾見過他大發雷霆樣子。
【今生無物可換,我用來生換。來生,縱是刀斧加身,病痛交纏,我都無懼。我不要長壽,且將壽數從中折斷作以代價,我只要一點先機,一個如果。】
隋棠腦海中縈繞他前世話語,不由往他身側湊去,便嗅到了淡淡的旃檀香氣!
怪不得,如此虔誠拜佛,連薰香都是供佛香。
隋棠的目光落在他握卷的手上。因消瘦,手背青筋愈發明顯,手指都仿佛細了些。她抬手摸去,凸出的筋脈清晰咯在她指腹,五指都是冰涼的。
「青天白日,你作甚?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講?」
這日天晴風暖,兩人在庭院布了席,同案而坐。藺稷這會讀的便是鸛流湖的軍報,其中還有一封是藺愈關於攻城的詳細記錄。
待讀到攻城記錄時,餘光見得隋棠往自己身處靠來,他只當是光線晃她眼
睛,遂貼心地帶她一同往邊上坐去。不想才挪定位置,一隻素手就這般摸了上來,莫便摸了,她還從手背虛撫到骨節,五根白皙柔膩的指頭若近若遠划過,就差十指緊扣。
隋棠被唬了一跳,看近日精神稍好的人,點頭道,「聽到了,承明老師沒有生命危險,如今在養傷中,我便放心多了。」
藺稷掃過已經被扣上的五指,壓了壓嘴角道,「待承明康復了,我定要好好問問,你平素上課也這般走神不認真的嗎?」
他明明都讀到第二份信的內容,片刻前還是她讓他具體講一講承明破城的門道,他講得口乾舌燥,這人倒好,半句沒聽。
藺稷抽來長案上的摺扇,欲要將她扣在五指上的手挑開。
隋棠扣得緊些,低下腦袋撲閃著雙眼,「老師們哪個會許我同他們這般挨著坐?哪個能讓我扣上手?他們又不是三郎,會讓我魂不守舍。所以上他們的課,我自然是極認真的。」
藺稷手中摺扇頓住,扭頭笑了會,回首正色道,「成,都是我的不是,我重講一遍。」他一邊說,一邊反手扣住了她。
桌案釜鍋中茶香裊裊,陽光點點落下,風吹過,又輕又暖。
藺稷拇指指腹摸上她手背一處疤痕尤在的傷口輕輕按揉。揉了一會,隋棠掙脫出來,捏上他虎口,落眼在一排牙印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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