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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兒掙扎不肯用藥的時候,他控制不住也曾吼過他;太醫束手無策之際,他揚聲斥責過。雖回首也曾道歉,也曾安撫,孩子慢慢不再畏懼,願意接近他,與他微笑,讓他餵藥,然這般親昵動作,還是頭一回。

他沉默,孩子便又有些侷促,鬆開他脖頸,從他臂彎蹭出,端正小小的身子,拱手與他致歉。

曾不願相信他的病,只當太醫誤診,他自欺欺人地當他只是風寒嚴重,好的慢些,便如常按照太子的培養,給他備好大儒,請來名師,教他規矩,授他文武。

學了三個多月,從他吐出第一口血開始,他終於認命,散了東宮,日夜帶在身邊,只飲食起臥,談母作畫講故事,共天倫情。

然而即便只有三個月教授,孩子依舊學得這樣好。

「阿翁沒有生氣,是感動。」藺稷握上他抱拳行禮的手,「你再親阿翁一下。」

沛兒搖首。

藺稷目光帶著乞求,「阿翁與你道歉,嚇到你了……」

沛兒還是搖頭,眨著眼睛道,「我都親過阿翁一回了,這會阿翁先親我,我再親您!」

藺稷親上他瘦削的面龐,眼淚落盡他脖子裡。

小皇子縮了縮肩膀,因癢想笑卻又皺起眉頭,「阿翁為何哭?」

他轉身看不遠處的陵寢,「您是不是想阿母了?」

他抬手擦拭父親的眼淚,沖他甜甜微笑,月華匍在他身後。

他比星辰璀璨。

藺稷看著他,看見隋棠。

「殿下!」他將他抱在肩頭,在他耳邊呢喃。

他的妻子,姓隋名棠沒有字,或許有只是他不知道。

喚名生分,他想喚她小字,親昵些。

然到頭來,唯有「殿下」。

殿下。

殿下。

他在深夜呼喚,在黎明呼喚,在沛兒離開後的日日夜夜呼喚,無人應他。

他與沛兒在首陽山的草廬住了七日,鴻嘉六年二月初十,沛兒走完最後一程。

他送他入陵寢,與母同歸。

至此,他擁有山河萬里,漫長人生,但徹底無妻無子,無室無家。

藺稷從首陽山歸來,依舊是太極宮勤政殿中英明的君主。

轉年鴻嘉七年春,籌備多年的二次南伐開始,藺稷依舊御駕親征。

然為百官阻。

百官在前朝顛來倒去地說,天子身負國祚,不可輕出禁中。但誰也不敢直說,君王膝下無嗣,戰場刀劍無眼,萬一,萬一怎麼辦?

太醫在後廷倒是直言許多,林群道,「陛下前兩年,日夜照拂太子殿下,作息生亂,夜中又開始多夢少眠,安神湯藥重啟至今未絕,如此身子若是好生休養,自還好說。若還奔波於沙場,且就說不會受傷,但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藺稷聞後頷首,「朕都知道。」

他都知道,然還是一意孤行,親征南伐。

鴻嘉七年五月,御駕出京畿,率領兵甲三十萬屯守鸛流湖。九月領軍渡過金江,十一月,二十萬兵甲白衣渡江,與原本揚州的五萬兵甲合兵,分三路橫兵益、荊、交州。

四月,滅荊州,去州立九江郡。

七月,滅益州,去州立章合郡。

轉年鴻嘉八年三月,滅交州,去州立蒼梧郡。

至此,天下一統,凡日月所照,皆為大鄴之國土。

十三州戰亂終結,百姓休養生息,田地長出青苗,道旁開出花朵,一座座學堂開起來,一間間醫舍建起來,一袋袋米糧搬入黎民的屋中,耕田的牛轉了一圈又一圈……百廢待興,終於開始興起來。

太陽都變得火熱許多,灑下一縷縷金燦燦的光。

唯有御座上的帝王,正值壯年,卻在日光下,兩鬢斑白。

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日開始生的白髮。

是在看到隋棠血書的那一日,還是在沛兒離開的那日,亦或是在二次南伐被長刀劈入胸膛昏迷後又醒來的那一日……

只知道,在又一次朝會上毫無徵兆地吐血昏迷後,他被太醫署判下壽數,三五年。

三五年。

近臣心腹聞之都難言悲苦,唯他自己,竟感到一絲歡愉。

在榻上養了月余,攢出一點精神後,他召來胞弟,贈他一物。

藺黍接過閱之,俯身大駭。

藺稷道,「我時日無多,膝下亦無子嗣,族中有戰功者非你一人,各路諸侯降之日淺其心難判,我去後若無明詔,國中必生大亂。天下分裂日久,難得在你我兄弟手中重合。百姓實苦,亦難得片刻安寧,就莫要讓這世道再亂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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