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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稷倒沒想這些,他於散會後回來寢殿,每日除了想即將要開始的南伐,想的最多的,便是自己沒有虧欠隋棠。

自己給她報了仇。

她安心了,他便也安心了。

將將入主太極宮的一段時間,他有些失眠,半夜總想起隋棠。

他從榻上起身,心道,這也正常,畢竟做了兩年多夫妻,交頸而臥也有一年,還有一個孩子。

他又不是什麼冷心冷肺的人,思念亡妻乃人之常情。

但是細想隋棠音容,他又覺得模糊,印象最深的竟然是她覆眼的白綾。

想起那條白綾,他心口疼了一下。

她生命的最後兩年,活在一片黑暗中,原是拜他所賜。

夫妻一場,她也從未見過他。

要真論虧欠,就這處,藺稷覺得抱歉。但轉念想,他們初識,就是相殺,技不如人怨不得他。

忘記是第幾個夜晚,藺稷已經不再失眠,安睡了好幾晚,忽就半夜夢醒。

他飲了一盞涼茶,喘出一口氣,原是夢到了隋棠……也不是,夢中茫茫霧氣,他其實就看見一條隋棠常日纏在眼上的白綾。

白色紗帛飄在虛空,並無半點人影。

靜心細想,她其實挺聰慧的,當能感覺到自己對她無甚用心,不過尋常夫妻。

如今生死殊途,理當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

他自然也就夢不到她……

他這樣想著,環顧四下,不知何時捧著一盞燭台來到了屏風一側,已經打開了一個落地的箱籠。

很小的一個木匣,也就比婦人妝奩大一些。

裡頭放的乃隋棠遺物。

遷來宮中四月,事宜繁多,司徒府中之物還不曾全部清理挪來,只搬來部分貼身之物,其餘尚且封鎖在原處。

崔芳問過一回,殿下的箱籠安置在何處,可要另開殿宇?藺稷當時愣了片刻,道是就擱在寢殿裡再說。

這夜註定再難以入眠,他盤腿坐在地,從木匣中抱出一個妝奩。

拉開三層屜盒。

不禁捧燭細看,第一層是一些大小不一的金片子。他抓了幾片在手心看過,湊近看其中一片,邊緣暗紅,仿若是凝固的血液。再看,屜盒中好幾片都沾著血。

藺稷有些莫名,看第二層。第二層里是銅錢,燭光下這些銅錢留著舊日痕跡,有一些還占著泥巴,她一個公主,金銀細軟無數,哪來的這東西?

藺稷愈發好奇,又看第三層。

是兩塊絹布。

朔康……七年季、夏 ,是日天……晴,荷香、蓮子、甜,有人在……愛、我。

錯了好幾個字,對的字體筆畫也不甚清楚,但藺稷還是基本看懂了。

看懂了——

腦海中,忽就是那個夏天池水四濺曲飛池,噗通一聲敲心擊髓的巨響。

【朔康七年季夏 ,是日天晴,荷香蓮子甜,有人在愛我。】

他一口氣堵在心頭,幾欲吐不出來。然目光卻看見了更心驚的東西。

乃第二張布帛,血色綿延。

此生三恨:

一恨生如浮萍,半世飄零久;

二恨手足聚首,卻做了他手中棋;

三恨雙目失明,從未見過我郎君。

世人道,藺氏三郎,霸道專權,欺主竊國。

但他是第一個待我好的人,我想看一看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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