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設有專門的醫署,尋常都病例卷宗都放在醫署內。但初時因她眼疾才好,二則那會藺稷正受傷中,為方便二人調理,遂特意在他書房中另劈了一間屋子存放卷宗,安排醫官輪流值守。
隋棠循林群目光望去,果然見第五第六兩列存著許多病例卷宗,遂按上面編冊的字跡邊尋邊道,「他偶有心絞痛,孤給他把過脈,呈數脈。這雖不是大症,但這類疾患一般發作於中年以後,乃因年歲上漲身體各處臟腑衰退所致。他這會正值青年,還未過而立,不應該這般!他與孤說乃行軍太急、飲食不整所致。」
隋棠從書牆找到相關卷宗,八卷竹簡乃是從朔康六年出征冀州到如今兩年來的脈案,於是依次抱來林群對面翻閱。
二人對案而坐,她坐在背門的位置,林群則面門跽坐,正欲解釋,「殿下手中脈案乃陰——」
話落一半抬眸看見藺稷回來,乃立於門邊沖他搖首,一時頓口不再言。
「這案脈如何?你說,孤聽著呢!」隋棠低頭閱得認真,絲毫不知藺稷已經回來,更未察覺主僕二人間的動作。
「殿下手中脈案乃因循時節所載,是藺相最近兩年的。」林群在藺稷示意下折過話頭。
「孤知道。」隋棠一連看過多頁,都無甚特殊,抬首問,「還有呢?」
「沒,藺相這兩年的平安脈,大小傷病,全都匯聚於此。」林群指了指自己面前一卷,「這是第九冊 ,乃今歲開始記載的。至於早些年的,殿下學醫當屬清楚,藺相併無胎中疾病,身體狀況自是看當下便可,往昔觀來無用,不看也罷。」
隋棠頷首,忽聞身後推門聲,回首見藺稷入內,頓時開懷道,「聞你今日事多,會晚些回來的,怎還比平常還早些?」
她擱下脈案,跑過去拉他的手。
藺稷的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只因長年行軍握劍,虎口指腹布滿繭子,望之有些粗糙。
然這會病了一個冬天,養在屋中,瞧著仿佛手都細了些,手背青筋可見,腕間青白。隋棠握在手中,心中窒悶,指腹不由緊了緊,才將他的手擱於藥枕上。
藺稷覺察到那點細微的動作,沖她莞爾。
隋棠瞪他,手搭上脈搏,又慢慢展顏。
「這近來倒是不錯,脈象柔和有力,節律規整,沉浮有序,乃胃、根、神具備。」隋棠有些狐疑地看向他,又看林群,「要不林醫官再看看。」
「晨起才把的平安脈,不也這般說嘛!」藺稷拂下袖擺,示意林群不必再看,抬眸對隋棠笑道,「這才一晌午,我被把了三回了脈,不必第四回 了。」
到底林群還在,隋棠關心則亂,一時有些報赧,轉頭又呵他,「誰讓你一個冬天一直病的!」
「林醫官,他前歲行軍也這般嗎?」隋棠招來蘭心領著丫環,讓她們將脈案卷宗都帶走。
「彼時在戰場,偶爾受傷,飲食作息比不得平常,是故身子不如平常反倒也正常。」林群回道。
「罷了,林醫官且再瞧瞧他吧,孤且回去將這些都看了,回頭有問題再同您討論。」
「你不留下陪我用膳嗎?」藺稷掃過送來的三個大食盒,顯然是雙人份。
「今日來尋案脈,多虧林醫官了,膳食本是給您二位預備的。 」隋棠施施然起身,帶著脈案卷宗離開。
許是反覆測得藺稷脈象安好,她格外歡愉些。
容色比春光盛,行走間裙裙輕擺如百花展瓣,腰間環佩玲瓏叮噹似鶯燕唱鳴。人去,餘留香風陣陣。
藺稷心神浮蕩,只聽得耳畔林群話語嗡嗡,壓根不知他所言幾何。只在林群二次喚他時,回神報赧「你方才話,再說一遍」。
「殿下拿走的脈案是假的,要是被她發現怕是不好。」林群輕嘆,「您的身子,可要與她說一說?」
藺稷面上歡意緩緩退去,眉宇間不免蕭索,半晌問,「我與她說甚?」
「不知病因,不知病名,亦不知具體如何醫治。你是大夫,你說,我該如何與她講?」
林群也啞然,許久方道,「若非去歲那支冷箭,您的身子不至於一落千丈。可見,還是少受傷得好。索性如今開春日暖,您身子好轉,便是好事。旁的容我與同僚們慢慢摸索,看看可能尋出規律,理出一套合理的治療方案。」
「所以,且不告訴殿下,緩緩再看,白的累她焦慮。」藺稷指了指食盒,「我們用膳,按時餐飲起臥,也是養生之道。」
「正是!」然林群挪來食盒前,先從一邊爐子篦出一碗湯藥奉給藺稷。
「這是甚?」
「助力殿下有孕的藥。」林群笑道,「是方醫官調配的。子嗣之事,當男女一起調養,方可事半功倍。」
藺稷笑笑,端來碗盞正要飲下,忽問道,「我如今身子不會影響子嗣吧?我的意思是,會不會以後孩子也同我一般體質,時強時弱?忽好忽壞?」
說這話時,他想起前世那個孩子。
胎中帶毒,活得十分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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