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這會瞧見了主子臉色,再看席案上剛離灶台的膳食,只當她被熱氣所熏,便又格外貼心地拿下披帛換來團扇,輕輕打風。
「雖是五月里,但今個沒太陽,天氣陰得很,風也大。」一碗湯餅用到一半,隋棠後背一陣涼過一陣,半邊身子也冷嗖嗖進風,實在忍不住停下以原話嗔她貼身的女婢,又添來一句,「莫扇了!」
話落,她被自己惹笑。
「殿下方才……」
「方才熱,現在不熱了。」
隋棠端來油酥茶飲下,似湯水見底不再,她便也不再想起那人,臉不紅心不跳。
本該膳後歇晌,但這個時辰,又進了這樣許多膳食,左右不能躺下了。
她便往楊氏處走了一趟。
平時藺稷在府中,她與楊氏間或親密或疏遠都不要緊,只要後院祥和沒有事端便可。但如今他在外領兵作戰,她與楊氏間自當走近些,相互扶持。
不料,楊氏正與藺禾吵得不可開交,這會一個捂胸喘氣,一個含淚跳腳,將她來當作見到了救星。
「知殿下剛從台城回來,本想明日再去瞧您,說說這死丫頭的。」 楊氏招手讓她在身側坐下,「你瞧瞧她,可是昏了頭了?」
「阿母莫急,慢慢說,到底所謂何事?」隋棠握著楊氏的手坐下來。
「阿母說我今歲及笄,想趁端陽在青台後面的百里池做東開場宴會,要請洛陽城中的許多家有未婚兒郎的主母喝茶賞花。」藺禾搶話道,「就是讓我被他們評頭論足,挑挑揀揀。我才不去呢!」
「怎就是你被人挑挑揀揀?分明是讓你去挑別人。我和你說,宴會來的這七八戶人家,都是阿母從媒婆遞來的帖子中擇了一遍出來的,家世、品貌哪個都是頂尖。就等著你宴上再挑一遍,則個最佳的。這簡直公主擇婿一般,公主也沒有你這等風光,說到底你就是占了你哥的光,能有這等榮耀!你還不知足……」
「阿母——」藺禾望向隋棠,截斷她的話,「你胡說甚!」
「我哪裡胡說?你說說眼下是不是這個情境,我但凡松鬆口,咱們家門檻都能被人踏平。不管是當真奔著婚姻來、與你姻緣合適的,還是奔著你三哥來、借你姻緣謀前程的,這人都得排成隊。阿母實打實為你考慮,這才挑了又挑。不然有甚好挑的,讓你三哥擇一個對他用處最大的,便成了。」
「三嫂,我不要。」藺禾跑來隋棠身邊,拉過她袖擺晃著。
「你不就還念著那個何九郎嗎,但人都沒了,你要如何?便是還在,那也不可能。何家和你三哥不對付,成不了姻親。」
「夫人——」這會連著穆姑姑也攔住了楊氏話頭,捧來茶水給她,「殿下難得來,不若一起去院裡散散步。牡丹芍藥都開了,香得很!」
一句女兒堪比公主,一句兒子同公主舅家不對付,且就當著公主面,委實忌諱。
然楊氏卻絲毫不在意,只拂開茶盞,握著隋棠的手,神色疲弱道,「阿母被她氣暈了,還好有你在,你陪阿母說說話。正好阿母也有事與你說。」
話落又越過隋棠對著藺禾道,「你出去,讓我靜靜,我這會見不得你。」
藺禾一跺腳走了。
「阿母有何事與我說?」
「也是樁好事。」楊氏眉間一掃前頭的疲乏,聚起兩分精神,「就是你二舅母和四姨母兩家的兩個姊妹,都和你差不多的年紀,同三郎也自幼要好,長大。一家子骨肉,親上加親便是再好不過。我想著你身子骨弱,且讓她來進來給你幫襯些。便如眼下,三郎在外,便侍奉侍奉您。三郎回來,便給你分擔些。你看如何?」
楊氏這些個母家親戚都是土生土長的洛陽人士,從未聽聞年輕這一輩中何人離開過洛陽。反倒是藺稷,六七歲就隨父兄在軍營中度過,八歲開始長居涼州牧馬,到了二十歲弱冠之年方才返回洛陽。那兩個姊妹既與隋棠一般大小,那便是藺稷居於涼州時將將出生,待藺稷回來洛陽,她們十二三歲方與他初次見面。自然,可能途中藺稷偶爾回來探親,也見過一兩回。但不管怎樣,哪來的「也自幼要好,青梅竹馬長大」!
隋棠捋順楊氏的話,抽回那隻被她握著的手,伸到案上摸索茶盞。原是指尖不經意碰到,遂移去旁處只當沒摸到繼續再摸,明明就在邊緣,卻來回幾次不曾端得。
楊氏當真以為她摸不到,只得自己端來奉給她。
隋棠這才笑盈盈接了,道了聲,「多謝阿母。」
給她奉的乃正常待客的白茶,她嗅過放下,「阿母,孤能要盞牛乳茶嗎?」
「當然,阿母疏忽了。」楊氏趕緊示意侍者們換茶。
「阿母,牛乳茶口感絲滑,也養胃,若是兌些茉莉花、玫瑰花、或是擱兩顆紅棗,枸杞,都是極美味的您也可以試試。這白茶多喝影響睡眠,您上了年紀,不宜多喝。」
「阿母,你說三郎這會到哪了?」
「阿母,中秋三郎能回來嗎?會不會過年都不回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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