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黑的, 天地間飄著雪花,屋內銅台燭火幽幽,暈出淡黃色的溫暖光華,將繾綣在一起的兩幅身影投在窗牖上,渾似一人。
一人獨坐窗下,天光已經大亮。
門邊滴漏發出聲響,即將午時。
隋棠想起晨起的事,白綾覆眼的面上笑意柔婉,手下慢里斯條地整理書案上的木字,後由侍女侍奉淨面洗手,準備用膳。
為慶今歲初雪,這日小膳房給隋棠備下的是魚羊鮮錐斗(1),清水湯餅,和一盅甜豆腐腦。湯餅和甜豆腐都可做主食,如此便只有一味菜餚。
然這味菜卻是極其豐富。錐斗下燃碎銀炭,上置太極子母鍋。子鍋在中間,內里便是已經烹好的魚羊鮮。母鍋在外,又分陰陽二鍋。陽鍋內羊湯乳白,陰鍋中魚湯碧清。再有徑長過尺的竹盤中,盛備各類鮮蘑菌菇,青嫩菜苔,以及切得薄如蟬翼的生魚片和羊肉卷。
隋棠頭一回見識這道菜,興趣之餘,想到若是藺稷今日在,定然歡愉。他酷愛羊肉,自己可以將陽鍋全予他。只一點,她愛吃魚,但魚多刺,她總吃不好,便讓他給自己挑刺。
今日可惜了。
「下回等司空回來,且做這個。寒日裡送入政事堂,也不必你們又是油布,又是沸水地保溫,更無須那處另燃爐子,方便得很。」
司膳點頭應是,在旁親自燙菜掌控時辰以保證口感,另有副司調製醬料,呈給隋棠。
羊肉軟爛不膻,魚片滑嫩無刺,時令的蔬果鮮脆爽口 。說是一道膳,但嘗來三種味,配之十數種菜,關鍵都保留其自身本真滋味。
隋棠十分受用,就是有些熱,額頭都滲出了薄汗,「這個醬,如能調成辣口,定然更加美味。」 她將一箸裹滿鹹甜口醬汁的羊肉餵入口中,提出建議。
「辣醬自然有,且美味上口。」司膳笑道。
「孤以前在漳河,見百姓多食茱萸為佐料,道其味辛。辣醬中可有此味?」
「殿下說得不錯。」司膳頷首,「只是我們制的更精細豐富些。乃取茱萸搗碎,花椒炒熟,再以芥末油拌之,如此方成辣油。用時取出加熱,淋在牛羊肉糜上,佐以芝麻和蔥末,遂成辣醬。」
「府中可有現成的?若有,趕緊送來讓孤嘗嘗。」
蘭心從司膳處接來玫瑰牛乳奉給隋棠,笑道,「這可不成,殿下如今傷口未愈,哪個敢給您食辣。」
隋棠眉間頓時浮上兩分哀怨,對著手中溫熱噴香的牛乳茶也頗有挑剔了,「這個也美中不足。」
諸人皆看她,不免疑惑,「花色牛乳,可是殿下平素最愛,怎今日也有不足了?」司膳問道。
「熱!」隋棠脫去披帛,「這茶中得擱些冰塊在裡頭,配今日這錐斗,方算妙絕。」
一眾侍者皆失笑,司膳笑應,「可做得冰鎮,但殿下如今的脾胃,又逢眼下氣候,婢子們可不敢給您做寒涼之物。司空交代過,您的飲食都需配合醫署的建議安排烹飪。」
隋棠聞來略驚,卻又覺熨帖,兩手捧牢了那盞玫瑰牛乳,送至口鼻,醇香四溢,仿若還有一點旃檀香的香味。
是藺稷的氣息。
時值前衙侍者來報,「東谷軍祭酒楊松求見殿下。」
「東谷軍祭酒見孤?」隋棠笑意未及收,心下詫異,「現在嗎?」
「是的,楊祭酒從廣林園來,神色匆匆,還請殿下快去前殿。」
藺稷清晨才往廣林園去,這會派人回來,還著急要面見公主,屋中諸人驚惑不已。
隋棠更是毫無頭緒,惶恐憂懼叢生。
難不成是藺稷出事了?還是阿弟動手被發現撕破臉,這會藺稷派人手要來拿她?
「蘭心,扶孤去正殿。」 隋棠漱口淨手,提著一顆心來到殿中。
堪堪座下,後背滲汗,又是走了一段雪路,便覺汗似冰水,冷透周身。
「臣拜見殿下。」
「不必多禮。」隋棠僵直坐在榻上,後背傷口也開始泛疼,「聞楊祭酒從廣林園來,不知所謂何事?」
無論何事,現下除了面對,別無
他法。
若是藺稷已出事,她是大齊的長公主,生路多過死局,也算是完成了來司空府這一遭的任務。回去,和阿母阿弟好好過日子便是。不,且回漳河去,如今一個人過活,比當年已然要好上許多。但漳河那處有衛泰在,也不是太好的去處,那個讓阿弟賜個富庶安全的地界。餘生漫長……隋棠這樣想,明明有很大存活的希望,可不知為何胸口憋悶隱痛,整個人喘不上氣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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