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臉色突然嚴肅起來，手中的衣服放下，認真看著蘇韻閃躲的眼睛。

一個農村小姑娘孤身來到北平，沒有娘家人撐腰，還背著污點處處被人議論是小狐狸精。

司家那群人的脾氣她都了解，正兒八經的軍人世家，肯定心底里瞧不上嬌艷勾魂的小美人。

當初她這個資本家小姐，也在司家受了不少難堪，好在司家人都明白事理，她之所以能夠平反從鄉下回到北平也多虧了司家人的幫助。

「韻韻，有什麼難處儘管跟伯母說，伯母是過來人你的經歷和感受伯母都明白，你要是不嫌棄就把伯母當成你的娘家人，告訴伯母，是不是司家人說什麼了，或者不讓你去迎接？」

周夫人握著她的手，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心裡滿是心疼。

本應該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在家裡迎接婆家人到來，小丫頭卻一個人躲到她這裡來。

想想也是，就算小丫頭再聰明，孤立無援沒有可以依靠的娘家人，唯一能夠傾訴的就只有她這個同病相憐的伯母。

周夫人神色閃動回想起當鄉遊街示眾，被人拿臭雞蛋砸，還要每天去當掏糞工的日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現在不像以前那樣黑暗，但人言可畏，偏見足以殺死一個人。

蘇韻被她真摯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心裡很是感動，眼眶酸酸的，「謝謝周伯母的好意，我真沒事。司家人沒說我什麼，是我自己想出來避一避的。畢竟司奶奶年紀大了，我怕萬一有個好歹……」

她最近心裡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能深陷幸福中的人都會患得患失，因為太想要珍惜現在的幸福，從而愈發害怕失去。

司家人看起來不好惹，其實人都很好，這一點她心裡非常清楚。

但是老人家的身體經不起任何意外，萬一在她這個惡毒女配的光環下引發了不好的事情，那她和司桀霆就徹底不可能在一起了。

因為想要得到，所以變得膽小謹慎。如果是剛穿越來那會兒，她肯定會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去迎接司家人，就算被所有人指著鼻子罵狐狸精，就算引發司家雞飛狗跳，她也渾然不在意。

蘇韻苦笑著，也搞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心理。

周夫人看著她的糾結和顧慮，瞭然一笑，「我懂你的感受。」

她嘆了一口氣，似乎回想起了年輕時候的往事，「當初伯母也是風華正茂無數公子哥追求愛慕的富家小姐，富足的生活讓我養成了隨性的性格，喜歡的勇敢去做，不喜歡的直接甩手走人。直到遇到你周伯父……」

「看著他為了我放棄北平的富貴榮華，放棄用無數次的浴血奮戰換來的功勳高位，跟我一起在鄉下遊街示眾，被臭雞蛋砸，還要每天去當掏糞工，我的心就跟針扎一樣。」

「無盡的愧疚和自責將我淹沒，我瘋狂地想要逃離他，讓他離開我，可是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的。因為他，我變得膽怯畏手畏腳，凡事小心翼翼顧忌太多。我得到了世間最美好的愛情，同時也體會到了世間最殘忍的痛苦。」

「現在回首再看往事，伯母一點都不後悔。如果可以重來，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和你周伯父在一起。人生啊，就是這麼跌宕起伏。正是因為有了愛情，才有了痛苦和快樂。」

「桀霆是值得讓人託付終身的男人，你不妨嘗試著依靠他一下。有時候你覺得是為了他好而選擇逃避，反而卻成為了讓他痛苦的根源。這些都是伯母的經驗之談，希望能對你有所啟發。」

周夫人從來沒有像這樣和人聊她過去的事情，過去的那段黑暗記憶對她來說是不能提及的可怕噩夢。

今天把心裡話說出來感覺輕鬆多了。愛情的事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開導得再多也沒用，還需要當局者慢慢去體會。

蘇韻紅著臉嗯了一聲，心裡有所觸動和啟發，但還是有些捉摸不透。

依靠他一下……

周夫人笑著揉了揉她軟嫩小臉，「行了別多想了，有什麼事我和你周伯父頂著不要怕，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開心快樂，享受當下的每一天。我先去換衣服～」

周夫人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愛穿衣打扮愛漂亮的富家小姐，拿著新衣服笑著去換衣服。

歲月不曾磨滅她的美好，苦難不曾讓她屈服。周夫人穿著一身平價的旗袍，依舊保持很好的身材讓衣服看起來都高級起來。

額頭前的劉海遮擋住猙獰的疤痕，周夫人笑靨如花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