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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他從各地地上書中了解到冒頓是一個難纏的對手。冒頓擁有和項羽一樣的悍勇,但比項羽更加陰險毒辣。而胡人經過多年的休養生息,其戰力自不容小覷。

劉邦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倒霉。好不容易打敗了項羽奪得了天下,想趁著能動彈的時候替子孫後代除一除後患,結果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要出征。

轉過頭卻見韓信那小子靜靜地站在沙盤前,環著手臂,雖然盯著沙盤但神色平靜,仿佛篤定了明天一定是漢軍大勝。

這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狂妄?

他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或許是羨慕這小子的臨危不亂,又或者說是嫉妒。總之,在這種複雜的情感下,他開口:「你倒是坐得住,公主那邊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當韓信抬頭看向他的時候,劉邦不禁有些得意,看吧,所謂氣定神閒也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

「公主身在敵後,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在聽了這小子的答案後,劉邦有了一種空歡喜的感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目的,竟然再次追問:「那萬一是被俘了呢?」

「如今冒頓大軍傾巢而出,兵力定然全部集中在東部,西部防禦必定鬆散。故而公主和閼氏侯領兵收復失地不難。況且——」

韓信抬眸看向他,褐色的眸中浮現出一種近似冷酷的果斷:「況且我們最開始的目的是收復太原郡,就算河南地無法收回也影響不到大局。」

聽到這話,劉邦既竊喜韓信的冰冷無情卻也忌憚著。這聽起來像是找茬,但他心中就是這樣的感情。

「沒想到你也有無情的時候。」劉邦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中。

「為將者,手握千萬人的性命。豈可因個人私情而使兵卒無辜慘死?」韓信看著劉邦,一字一句道,「戰場上瞬息萬變,無論好壞都應有所準備。但信相信公主會順利收回河南地,就如這些年來所經戰役中信相信陛下一定會勝一樣。」

光束下的年輕人就如初見時的那樣,說話不中聽,但卻能感受到他的真誠。是了,韓信這小子不會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一向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的話從來沒有弦外音,相對於其他人,跟這小子打交道是非常輕鬆的。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了?

奇怪的情緒倏然褪去,留下一顆空落落的心。劉邦看著那燃燒的火盆,懷念起自己當亭長的那段時光。

「陛下?」韓信見劉邦突然不出聲了,疑惑道,「您怎麼了?」

劉邦走到火盆前蹲下,伸出兩隻手一邊烤火一邊說:「乃公又不是你這不知道愁字怎麼寫的小子。」他撇撇嘴:「我只希望酈食其那老小子能起點作用,好讓前線的戰事能順利一些。」

說到酈食其,他現在正待在匈奴右賢王的領地「舌戰群儒」呢。

得益於陰嫚的先行探路,隨後出現的酈食其找到了幾個嚮導和翻譯。因此順利地來到了匈奴右賢王的王廷。

不過匈奴和中原正處於交戰期間,再加上匈奴人沒有什麼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規矩,酈食其這個「外交官」非但沒有得到禮待,反而還被匈奴人粗暴推進大帳里。

匈奴士兵嘰里咕嚕地說了一堆話,酈食其猜應當是向大帳里的人說明他們的來歷。

主位上坐著一個穿著華麗的女人,他猜對方應當是右賢王的閼氏,而兩側大約是右賢王麾下的部落首領。整個大帳中除了酈食其外,所有人年紀都在四五十歲。可以說右賢王部的統治階層是十分年輕的。

閼氏衝著他說了一句話,見他聽不明白又讓身邊的胡人用中原話再問一遍:「中原的王派你來做什麼?」

酈食其:「老朽奉命前來與右賢王部做一筆買賣。」

在翻譯把他的話傳達給閼氏後,帳中的其他胡人議論紛紛,不過在閼氏的安撫下,眾人安靜了下來。

「什麼買賣?」閼氏問道。

「自冒頓擔任單于後,諸位就隨其東征西戰。立下無數功勞。可是到了給予賞賜的時候,他卻是那麼吝嗇。自己占據廣袤的草原,又將從東胡得到的草場分給了自己的兒子。」

「可勞苦功高的諸位卻被趕到群山荒漠之中。」酈食其面向眾人信誓旦旦,「而我的買賣就是讓諸位能夠擁有東面的草場。」

此話一出,滿場譁然。各部紛紛交頭接耳,大聲議論,更有甚者向酈食其揮舞起拳頭,表達自己的不滿。

「閼氏,這個狡猾的中原人就是來破壞我們與單于的關係的。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面對群情激憤,酈食其置若罔聞。在被匈奴人關押前,他甚至還好心地提醒了閼氏要仔細考慮,畢竟她丈夫的生死全在她的手中了。

僕從苦著一張臉:「酈君放棄了安穩日子不遠萬里來到這,結果被關在這等地方等死,值得嗎?」

酈食其忽然問道:「你說中原的黔首是不是在這樣寒冷的冬夜中絕望而死?」

僕從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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