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威高舉周廣順的頭顱晃動著,雙眼發紅,激動道:「是周廣順接了皇帝老兒的密旨故意遲遲不到,才害得季將軍一家慘死!生擒過金國名將仆固圖烈的季將軍,率領戰無不勝的季家軍,怎會敗於當時的金國?狡兔死,走狗烹,這都是宣文帝忌憚季家故意為之!不然季家怎會滿門慘死,連婦孺都未放過!」
這一密辛終於能夠昭告天下,榮威喉頭髮脹,心中酸澀卻又無比暢快。待到他親眼看到宣文帝為季將軍償命之時,才能真正暢快。
在場所有將士,無論是尹家軍還是青州軍,都知道當年之事。城樓下的步兵與騎兵們,城樓上的弓箭手們,全部面面相覷,眸中是掩不住的驚愕。
原來季將軍並非抗爭金國力戰而死,而是被宣文帝忌憚功高蓋主,藉機害死的!
宣文帝豈止枉為一國之君,簡直枉為人!
虞崢臉色蒼白,雙唇輕顫,身子也有些發晃,扣在城牆青磚上的手更加用力,指節都泛起蒼白之色,碎石粉末從指縫間漏下。他勉力穩住自己的身形,深吸一口氣,聲音中難掩痛楚:「你說的都是真的?你是如何得知的?」
「自然是因為,這一切都被季將軍的幼子季恩澤親眼目睹,告知於我。」
「什麼意思?」虞崢急切地探出大半個身子在城牆外,「恩澤還活著!?他在哪?」
當年他離開涼州時,恩澤尚在襁褓中,他還抱過那個孩子。
季大哥唯一的血脈尚存於世,如何讓他不激動!
榮威嫌棄地將周廣順的頭顱拋回木盒中,不緊不慢道:「虞將軍隨我殺進皇宮不就知道了?」
尹步的手按在虞崢的胳膊上,「若放他們進城,百姓怎麼辦?他們進宮後瑞王和瑞王妃怎麼辦?阿崢,你不能在此時輕信榮威一面之詞啊!」
「我了解榮威,他不會撒謊的,更加不會用季大哥的事撒謊。」
虞崢緩緩站回原位,強忍所有情緒,與榮威談判:「好,放下刀劍,只要榮副將保證青州軍不傷京城百姓一人,我就帶你們進宮。」
榮威眯起眼睛盯著虞崢思考片刻,抬手對身後青州軍下令:「所有人聽虞將軍之令!」
*****
啟德殿中,所有人都如同被冰封住一般,半晌回不過神來。
明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情理之中,可現實的衝擊驟然擺在眼前,虞悅只覺得腦袋裡「嗡」一聲變得一片空白,瞪大的眸中滿是複雜,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說不出什麼:「你……」
聽到她聲音的晏廣濟下意識想向她的方向轉動眸子,抬眸的瞬間輕眨了一下眼睛,強迫自己打斷視線的移動,讓視線重新落回到宣文帝身上。
宣文帝眼睛瞪得極大,整張臉漲得通紅,仿佛晏廣濟的出現比梁璟的出現更讓他無法接受。
他剛看清陰影中出現的是晏廣濟的臉時,心中還有些欣慰與激動。但晏廣濟說出口的話的眸中的瘋狂,讓他迅速意識到晏廣濟的出現並不是來護駕的。
他的目光流轉在梁璟與晏廣濟身上,氣得頻頻點頭,來回指著他們道:「好啊,好,原來是你們兩個暗中勾結!一個,是我最疼愛的兒子!一個,是我最信任的臣子!」
「錯了,」晏廣濟嘴角微微上揚,語氣輕柔而緩慢,如同來自地獄的鬼魅,「我只為我自己而來,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宣文帝顫抖著手指著晏廣濟:「晏廣濟,朕平日裡待你不薄。若非朕提拔你,你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翰林編修!不成想你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密院指揮使都無法滿足你,還敢覬覦朕的皇位!」
「誰稀罕你的破皇位。」晏廣濟諷刺一笑,「我忍辱負重至今,要的從來不是你那由萬人冤魂堆起的骯髒皇位,我要的,是你的命。」
宣文帝害怕地向後倒退兩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滿臉都是害怕和不解:「……為什麼?」
晏廣濟開口前,用餘光快速瞄了一眼右側被護在梁璟身後,怒目圓睜的虞悅。深吸一口氣,猛地一腳踹飛護著宣文帝的孫公公,拉過宣文帝將手中血跡已經粘稠的長劍抵在他脖子上,不輕不重地往他脖頸的肉皮下壓,聲音從後槽牙中擠出:
「我要你,為我季家滿門,償命。」
宣文帝的瞳孔猛然收縮,腦海中不敢想起的面孔與眼前之人的臉重合。因為他的不敢回想,從前竟沒意識到,晏廣濟與季將軍的眉眼如此相像!
清晰地感受脖子上的熱血流進衣襟,宣文帝終於真正恐懼起來,顫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若按照年齡看,宣文帝心中早有答案。涼州戰事吃緊,季家幾年都未回京一趟,那個幼子是他唯一沒有見過的孩子。但不知何種心理作祟,他還是想親口從晏廣濟口中聽到答案。
「看來你也想死個明白,」晏廣濟笑得蒼白,本應是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意,笑聲中卻滿是悲涼,「你也猜到了不是嗎?我的名字是,季、恩、澤。」
虞悅的呼吸倏地一窒,心口似被揪起般絲絲泛疼,手中的長劍「噹啷」一聲脫手掉地,不敢置信地看著晏廣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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