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一輕,梁璟從她頸側離開,鼻頭泛紅,眉頭微蹙,睫毛被打濕成簇,眼角還掛著淚珠,眼睛瞪大,委屈又不敢置信地質問她:「皇位比我還重要嗎?還是說,你依然掛念著之前的約定?那已經不作數了,我反悔了!」
他如同一隻炸毛的小獸,迅速進入警戒狀態。
自從她高燒後醒來,他們之間的相處雖然看起來一切如常,可似乎有什麼在暗暗發生著變化。梁璟說不上來到底哪裡奇怪,強壓心中困惑,稀里糊塗地維持表面的假象。
他想,只要她沒有因為宣文帝針對虞家而遷怒於他,這日子稀里糊塗地過下去也好,待他即位後再恢復虞家兵權,還回宣文帝所吞家產就是。
可老天爺似乎沒有聽到他心中禱告。
虞悅變得平靜、沉默,每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經常對著湖中的錦鯉發呆,手中的食全部撒下去了也沒注意,沒幾天,錦鯉就被撐死了好幾條。
他怕她自責,於是偷偷去姚府撈了幾條差不多大小顏色的補上。
看著自己明媚鮮活的妻子變得古井無波、麻木不仁,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碎成一片一片的,恐懼如亂草般瘋長,彷徨無助幾乎將他吞噬。
他不止一次注視著她的背影,眼眶抑制不住地泛著酸澀,想從後背抱住她,卻無端生出膽怯,怕她伸手推開她。
不過她沒有抗拒與他同床共枕,睡覺也是乖順地窩在他懷中,安安靜靜的。
她不該是這樣的。
這些日子裡,既是她在身邊,梁璟也很難入睡,腦中瘋狂湧入她離開他的畫面,他不能接受。想主動問她,又怕打破這微妙的平衡,想自私地活在幻境中,每日備受煎熬,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今天,他腦中幻想過無數回的,她執意要離開的場景,讓他的忍耐在這一刻潰敗。
他沒有辦法,只能遵循本能,強勢地將她圈在家中。
起先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在重蹈他父皇的覆轍。即使被虞悅一語道破,他也甘之如飴。
他覺得,他好像是瘋了。
虞悅看著他無數種紛亂的情緒在此刻全部爆發,極度沒有安全感,近乎無理取鬧的狀態,本應該是覺得惱人的,但她心下只湧上一陣心疼。
視線游移到那張一張一合、喋喋不休的嘴上,虞悅忍無可忍,雙手捧住他的臉,踮起腳,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
房間瞬間安靜,連空氣都安靜了。
梁璟的一雙桃花眼在驚愕中瞪得極圓,所有的銳氣頃刻間消散,五官線條都柔和下來。圓溜溜的眼睛呆呆地望著近在咫尺的人,滿眼不敢相信,一動都不敢動。
虞悅對這個安靜的結果很滿意,並沒有深入這個吻,很快離開了他。
「我說一句你能說十句,是不想聽我解釋了。我說不過你,這個就是答案。」
梁璟愣住,大腦一片空白,所有幻想的畫面消散得無影無蹤,耳邊響起越來越快的心臟劇烈跳動的「咚咚」聲。
良久,他伸出舌尖舔舔乾澀的唇,小心謹慎道:「你的意思是……選我嗎?」
「傻瓜,這有什麼好猶豫的。」虞悅輕輕一笑,「但是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
梁璟露出一絲拘謹,忙不迭答應道:「我……好,皇位你來坐,我會輔佐你的。」
「那是什麼好東西嗎?我才不要。」虞悅撇撇嘴。
「一點自由都沒有,一言一行,甚至出恭起居都要被史官無一遺漏地記載在冊。前朝的手要伸到後宮去,瘋狂塞人就罷了,去誰宮中過夜都要管。更何況女帝的一點一滴都會被男人們放大,質疑不斷,連窮秀才都敢評上兩句,我才懶得在此事上耗費心神,這福氣誰愛要誰要吧。」
梁璟都聽呆了,他第一次聽到這樣清奇,與大多數人截然不同的想法。
所有人都對那個尊貴的寶座趨之若鶩,不惜踩著血脈至親的頭顱爬上去,只為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力。她卻對此嗤之以鼻,認為自由比權力重要。
他緊張地攥緊衣袖,那今日他強制要圈禁她的行為,豈非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對不起……」
「又道什麼歉?」虞悅捧著他的臉,強迫他與她目光相接,「子珺,我還是喜歡你驕傲自信的樣子。你父皇犯下的錯與你無關,我不會捂著耳朵逃走。既然我們有同樣的目標,就並肩攜手一起走下去,好嗎?」
他哽咽著應了聲,點了點頭,眼淚又在眼眶中打起轉。
虞悅抬起手幫他擦眼淚,打趣道:「從前這麼沒發現你這麼嬌氣又愛哭?」
梁璟吸吸鼻子,輕輕歪頭去蹭她的手,「不是你說的嗎?有人心疼自然就嬌氣。」
心中巨大的空虛被填滿,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滿足與幸福感,讓人無端想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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