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瞧本應該被禁足,卻在正堂上滿不在乎吃著點心歡聲笑語的鐘敏。
從今天短暫的接觸中,宿景明察覺到鍾掌門是個十分注重臉面,不喜他人反駁自己,在門派中積威甚重的人。
所以他大致能明白父親剛才為何放棄。父親都妥協了,他身為一個來做客的晚輩更不宜插手此事。摻和進來不但會影響到他自己,甚至會反過來給鍾庭雪招惹麻煩。
可萬事都有解決之道,端看行事之人如何取捨罷了。
面對鍾懷的熱情招呼,宿景明微笑應是,抬步向前走去。
大雪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來了。
他如鍾懷一樣目不斜視地從鍾庭雪身邊走過。可庭院內大風不斷,他身上那件輕盈飄逸的翠雲裘行走間在狂風中一揚,竟飄飄然落下,兜頭罩住了跪在雪中的鐘庭雪。
鍾庭雪一怔,他頂著那圈溫暖厚實的長絨毛領抬頭向前望去,但看到的只有少年步伐從容,步履不停,毫不在意徑直向前走的背影。
宿景明一路拾階而上,顯然毫無轉身去拾撿自己華貴衣裳的打算。
鍾懷驚訝問道:「賢侄,你的衣服……」
宿景明走完台階在廊下站定,才漫不經心地朝那邊望了一眼。
他的視線從鍾庭雪身上一點而過,微微皺眉:「沾了雪,髒了,便不要了罷。」
說是沾了雪,但大家都看出他是嫌棄這衣服挨了別人的身。
「啊?這……」鍾懷面上露出吃驚和為難之色。他原有些懷疑這小子是在和自己對著幹,可再看他這副漠不關心,暴殄天物的紈絝做派,又確實像是無意間的巧合。
不等他再說什麼,宿景明已經不以為意地笑著:「不過一件衣服,丟了也就丟了,二叔不必費心。進殿喝茶吧,我瞧我爹和鍾師姐已經等急了。」
說罷,他一撩錦袍,邁步進了大殿。
在隨之進殿前,鍾懷又轉頭望了一眼,那碧麗輝煌,價值連城的翠雲裘就靜靜逶迤在雪地之上,在暗沉沉的天色里也依然映著雪光,金翠炫麗,光華燦爛。
翠雲裘的料子極為嬌貴,長時間浸在雪裡,再想重新打理好就難了。
可原主人都明確地將其棄之敝履,他此刻要是再堅持讓人把它從鍾庭雪身上撿了去,既顯得他見錢眼開,低那黃口小兒一等,又顯得他待養子刻薄,太過無情。
鍾懷只得作罷。但他也喚來一位弟子,低聲吩咐他半個時辰後通知鍾庭雪可以起身,改變了原本再罰跪三個時辰的打算。
庭雪向來聰慧孝順,相信他回去後會明白如何處置身上的那件翠雲裘才算正確合宜。
鍾懷進了正殿,主客其樂融融。庭中又恢復一片寂靜,唯有大雪簌簌落下的聲音。
半晌,有一道微小的聲音憤懣地說道:「一個敗家子,有什麼好神氣的……」
被罩在翠雲裘之下,再無落雪沾衣,並用內力烘乾了衣服和頭髮的鐘庭雪垂下眼。他知道院裡駐守的弟子是在為自己鳴不平,認為宿景明太過傲慢無禮。
可是……
他從膝前撿起了被掩埋在雪層之下的白玉珠。
雖然只有驚鴻一瞥,但他看清宿師弟的翠雲裘並不是傳統的系帶樣式,而是直接松松披掛在肩上,再加之他儀態端雅,身姿挺拔,行走間便更有遠勝於旁人的瀟灑風姿。
這玉珠大概是裘衣內部綴於他肩上的暗扣。看它尾端斷口平滑的金線,顯然不是無意鬆脫,而更像是人為用內力切斷的。
小小的一顆暖玉珠,在指尖觸手生溫,玉質瑩潤通透,潔白無瑕近乎與積雪融為一體,讓人難以察覺,就如這輕易舍了華貴的翠雲裘,卻還暗藏起來的心意。
輕盈又輕易地阻擋了外部寒意的裘衣上還殘留著對方溫暖的體溫與淺淡的梅花香氣,鍾庭雪抬頭望了一眼陰沉的天色和大殿窗口透出的柔暖燭光。
他攏了攏頭頂垂下來的大毛領,靜靜地握緊了那顆玉珠。
「卡——好,太好了!」成導顯而易見地激動不已。
合作過多次的宴涼舟不必說,在這場重頭戲裡,他比較擔心的是身為新人的沉游川會在一眾資歷深厚,經驗豐富的老前輩中被壓制住,讓畫面失衡。
但這小子交了一份遠超滿分的答案。要知道書中的描寫是一回事,可演員怎樣憑藉自己的理解在現實世界中呈現出文字所構建的虛幻的風流意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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