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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吏卻道,館中正好有一批未畫的扇面,送她一把,題在扇上,豈不更鄭重?

萍萍不在柳湛面前提這些,只笑問:「車裡就一把扇子,多添一把,不為過吧?」

「不為過,不為過。」柳湛慢答。

「你展開瞧瞧呢。」她笑。

柳湛緩緩打開摺扇,才半扇就瞧見數枚碧葉,一根長枝,寫意一枝柳。

他笑愈深。

但見還有題字,眼下折著,僅露一個「妾」字。柳湛一點點接下往下展,逐漸多出「意」、「柳」二字。他猜一猜,心中默道:妾意——柳枝長。

話音落地,扇面全攤開,後面果然是「枝」與「長」,與猜想不謀而合。

妾意柳枝長。

柳湛悄笑,唇角高掛,怎麼也撇不下來。

他看她指間有一縷極淺淡的,洗過但沒完全洗掉的辰砂。

應該是畫畫時不慎沾到手上。

但柳葉青青,幾時會用朱紅辰砂?

她還畫了別的東西?

給誰畫的?畫了什麼?

別人也有?

柳湛忍不住想猜測,甚至窺探、查證,抿唇滑了下喉頭,努力抑下這些念頭——有時候她想做的事情,他不應該過多干涉。

手腕一翻,微扇涼風,這就用起來,輕柔的聲音隨風飄蕩:「我很喜歡。」

禮物被喜歡,萍萍也高興得笑。她早忘了手上的顏料——那是扇面畫起興了,覺得不過癮,又隨便在紙上勾勒兩幅,手挨著畫,一不小心蹭到。

翌日,柳湛送萍萍一隻金鐲,中間寬逐漸向兩頭收細,狀若柳葉,世人又稱柳葉鐲。

他說是昨日的還禮,抓了萍萍的手,小心翼翼往她腕上套,剛好是她的尺寸。

萍萍人定著,瞅那鐲子,心想雖然「來而不往非禮也」,但……她挑眼看向柳湛:「這樣你送我,我送你,你再送我,沒完沒了了!」

趕緊打住!

柳湛卻聽得聳肩一笑,樂不可支:她說沒完沒了,她要跟他沒完沒了,好啊好啊,求之不得。

似那柳葉輕輕撥動他的心尖。

車仍往東行,軲轆轉動發出聲響,車廂微顛,柳湛給她沏了龍鳳團餅,細細撇沫,她往窗外瞧去,見一座八層巍峨木塔,台體青磚,頗為莊嚴,不由扒窗發問:「這到哪了?」

柳湛瞟一眼:「鄢陵。」沏好茶,先遞給萍萍飲,「鄭伯克段於鄢,便是此處。」

「沒來過。」萍萍嘀咕,呷了口茶。

柳湛原本已執起自己那盞,聞言重新放下,凝睇著萍萍問:「以後還想週遊四海嗎?」

萍萍想了想,目光從窗外收回,投到柳湛臉上:「我要說想呢?」

他毫不猶豫接口:「陪你海角天涯。」

萍萍反倒深吸口氣,聳肩。

柳湛頓生惶恐,抿唇鎮定神色。

萍萍癟嘴:「這是你真心所願嗎?」

總覺得有時候他在刻意迎合她的心思,天子不應該這樣畏畏縮縮,當盎然自若。

她假裝扭頭不理他,柳湛慌了,伸手抓她手臂——他只是害怕她離開,很害怕。

萍萍另一隻胳膊抬起,掌心覆在柳湛手背上:「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真實的想法。

柳湛沉默良久,低低道:「我當然想和你一起週遊,你的每一件事我都想參與,不想錯過。」

他再次陷入沉默。

只剩車軲轆和馬蹄聲。

「但是我可以考察民情,但不能去得太久,太遠,耽誤國事。」他很艱難地說心裡話,「但讓你一個人去,我是放心不下,擔憂路上遇險,難受你這一生中,又多幾件沒有我的事。」

柳湛設想了下,神情凝重,「而且我會非常思念你。」

這一次他終於沒有紅耳根,反而在心底長長吁了口氣,都講出來,舒坦多了。

萍萍撫了撫柳湛手背,這就對了。

他仿佛收到鼓勵的小犬,抬起頭神采奕奕望著她。

四目相對,萍萍笑道:「你看我們上回從揚州回京,亦是盛夏,就遇到旱災、苛稅,還有勞民修皇陵的。」因為眼前人就是官家,所以她敢講,扭頭眺向窗外,「但這回回京,路上沒有遇到一個餓殍,人人有衣穿,吃飽肚,這都是因為陛下堅持剛才那樣的想法,心懷社稷,才會天下成平。」

她收回目光,先低頭笑望二人手覆手處,繼而抬手尋向柳湛臉,對著他的眼睛說話才更肯定:「我也不能拖陛下的後腿,就算週遊,也不會去太遠,太久的地方。」

人一生哪能逛遍四海九州?總有遺憾。

分清孰輕孰重,便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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