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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湛啟唇,聲音無甚感情:「你辦妥帖就好。」

蔣望回再次躬身:「音和調去不久,司醞司內閒聊,就有人提及胡僧丸。那胡僧丸入藥膳的食譜更屢次出現在音和面前。 」他再拜深些,「屬下不是為舍妹開脫,的確是她意志不堅犯下大錯,但屬下懷疑……有人從中教唆。」蔣望回面露愁容,「至於是誰,暫時還無頭緒。」

柳湛不置可否,只道:「希顏,你去辦一件事,應該須月余布局,務必慎重。」

「屬下但聽差遣。」

柳湛慢慢踱到蔣望回身邊,附耳低語。交待完,蔣望回離開,柳湛拾起桌上有關祭祀的公文——官家金口一開,他這邊要忙前忙後,祭祀皇陵滋事體大,林林種種,涉及禮部、工部、察院、太常寺、光祿寺、鴻臚寺,翰林院及欽天監,沿途各地部署。

等柳湛置身永安祭陵,已是冬至。

鳴銃過後,萬籟肅靜。

「氣序流邁,時維冬至,追念深恩,伏增哀感,謹用祭告,伏惟尚享。」柳湛舉杯灑於后土上,點點滴滴。

獵獵風蕭,旌旗鼓動,他祈願國祚綿長,又願自己將來雄才偉業攀比高祖。

一眾長案後,高祖邵陵已與蒼山融為一體,柳湛突然想到這是高祖同其皇后的合葬墓,腦海中浮現萍萍笑靨,竟與之前那倆願望一樣心潮澎湃。

風吹草倒,柳湛忽覺臉上涼意,抬手一撫,雨點中夾雜雪籽。

皇陵,下雪了。

二百餘里外,汴京城早已雪紛紛。

京師人看重冬至,再窮這一天也要穿新衣裳。街市上賣著韭黃、蘭芽、胡桃。大相國寺的僧人做浴佛會,等著楊枝灑浴,求賜吉祥的百姓不顧寒天地凍,排起長隊,直繞到柵欄後面去。

隊伍中有位白鬍子白髮老翁,駝背拄拐,正是喬裝改扮的裴改之。

他偷瞄環視,遠處賣韭黃的老嫗,寺門口念佛的僧人,還有方才進寺上香的一對年輕夫婦,腳下都有功夫,眼睛皆如鷹隼——六年前他就吃過這虧。他和皇后約好,他替她辦事,她將萍萍送給他,冬至那日大相國寺交人。

他辦完事身上的血都來不及洗,星夜兼程從揚州趕回汴京,迎接他的卻是皇后的天羅地網,滅口絞殺。

今日也是冬至,看起來皇后依然不打算兌現承諾。

裴改之緩慢勾起嘴角,毫不掩飾臉上譏諷笑意。

裴改之轉身離隊,排他後面的婆子旋即問:「唉,你不排了?」

他混跡隊伍許久,前後談話皆有聽到,知道他們所有為何。裴改之扭頭眺看那婆子,譏笑道:「浴再多聖水上再多香,你家織工女兒依然不可能嫁給王孫公子做正妻。」

「你、你……」婆子懵成結巴。

排裴改之前面的男子聽見,也愣住了,裴改之又轉身嗆他:「你再拜佛磕頭,明年賣包子也掙不滿二百兩,除非重新投胎。」

裴改之

說完就走,眾人過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你這人怎麼這樣?」

「大過節的咒人,招你惹你了?」

「瘋子!」

裴改之聽著背後叫罵,一腳深一腳淺踩在雪地,笑意愈濃,自己說得沒錯呀,若是那小販投胎成公侯世子,二百兩勾勾手指便得便花。

那婆子的女兒得重新投胎,成世家嫡女,才能嫁公子王孫。

裴改之往深處踏雪,心比冰寒,之前以為自己和太子的差距不過皮相,努力拉近,卻原來是游魚和蛟龍——池中的小魚拼命前游,年復一年,自以為游出好遠的路,蛟龍輕飄飄一躍,就越過小魚頭頂,超過它。

他和那群人差的是投胎呀!

……

冬至,宮裡也熱鬧,宣德樓豎起蓋天旗,所有宮人都分到熱乎乎的糍糕。

宮苑梅花已盡數盛放,紅白相間,幽幽暗香。司苑司的宮人剪了最逎勁的幾枝插進長頸瓶,擺在寢殿裡。

萍萍和夕照早晨進殿鋪床,沒瞧見太子,只有司苑女史們和一位司設司的掌設在忙活。

掌設算萍萍和夕照頂頭上司,她們行了禮才往床邊去,雖然太子早已離開,但地龍和炕皆旺,被褥依舊熱乎。

現在不僅萍萍,連夕照也非常嫻熟這份差事,鋪設打掃,轉眼乾完,和萍萍一前一後經過花幾,就要退出寢殿。忽聽哐當脆響,萍萍低頭去看,花几上的長頸瓶摔在地上,碎成數片,連白梅也跌出枝頭。

夕照走在前面沒瞧見,後面的萍萍卻親眼瞅著,是同司的掌設推了下花幾,花瓶才跌落。萍萍疑惑抬頭,正要看向旁邊掌設,忽覺臉上熱辣辣,清脆一聲啪。

那掌設竟然扇了萍萍一巴掌。

萍萍毫不猶豫抬手回扇,同樣響亮一巴掌,聲音在殿內迴蕩。

她從前做苦活,手勁比掌設大得多,掌設頰上旋即泛出紅印,人被打懵,愣了會才再揚手:「你這賤蹄子敢還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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