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抬頭,才驚覺已經到了朱方巷,浴堂門口還剩楊婆和另兩位賣茶湯的,瞧這百年難得一遇奇景,皆圍上來。
「哎呀,萍娘子——這是誰呀?」
「嘖嘖。」
「是我官人。」萍萍的臉紅透了,腦中卻忽然一痛,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朱方巷的鄰里們圍得越多,紛紛打趣:「阿湛對吧?終於找著了!」
「我說萍娘子這幾天怎麼生意不做了,原來發生了大喜事!」
又有人同柳湛道:「兄弟,你娘子等你不容易,每天風裡來雨里去在這裡開洗麵湯,堅信你會回來,你可莫要辜負她。」
柳湛心道他又不是萍萍等的人,就算冤有頭債有主也算不到他頭上,面上卻笑著一一應是,又有屠戶囔道:「來來來,為慶祝萍娘子和她官人團聚,我送二斤五花給萍娘子!」
「那我也送二斤,隨個份子錢!」
「我送二兩。」
「我說老陳,我們都二斤就你二兩,摳摳搜搜的?」
「就是!」
柳湛的笑凝了一剎,因為擠進人群,起鬨「就是」的,正是之前無法近身的張屠。
「你們豬殺多了,還真成豬腦啦?」之前被說小氣的陳屠反嗆,「送那麼多肉,萍娘子和阿湛就兩個人,吃得完嗎?堆在家裡發臭啊!」
「那可以隔天再送嘛!你們送中午那頓,我送晚上的。」張屠笑呵呵,他朝著萍萍和柳湛揚手,「萍娘子,記得下午來我家拿肉啊!」
柳湛瞧見他左手肌膚的確比平常人僵硬,拇指和食指皆翹起硬皮,沒有指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萍萍始終在笑,等大夥鬧夠了,安靜下來,她才牽著柳湛,朝人群一拜。柳湛不動,她就拉了下柳湛胳膊,柳湛這才身極緩慢前傾。
萍萍看向街坊們,高聲宣布:「多謝各位美意,從明天起,三日的洗麵湯我都不收錢!」
一片叫好聲中,柳湛僅上身朝前傾了半寸,就即刻直腰。
萍萍看前方在,沒留意到,笑若春風:「還望日後諸位多多關照我家官人。」
「好咧跟我學殺豬。」有屠戶馬上接口。
「你有沒腦子?人小兩口是要開湯餅鋪的。」又是陳屠嗆的。
「哎呀看我這記性,那我以後每天去吃麵!」
「我也去!」
「我也去!」
萍萍並沒有扭捏推辭,笑著應下:「那我這裡先謝過大家了!」
一派祥和歡樂中,獨楊婆幾個賣茶湯和洗麵湯的變了顏色,收斂笑意——街對面,氣派的裴宅對開大門,裴小官人罩著件荼白鶴氅,頭戴白玉冠,緩緩朝人群走來,身後跟著小官人的長隨。
越來越多看出裴小官人對萍萍心思的人噤聲,內心卻嘀咕聲起,有替他惋惜的,天涯處處芳草,但願小官人想開些,有怕他一時衝動做下錯事,全身繃緊準備拉架的,還有些就純粹就算看熱鬧不嫌事大,眼瞅裴小官人一步步走近倆夫妻,心情比當事仨還激動。
裴小官人板著臉,冷著眼,約莫還有五步之遙,柳湛和他視線對上,瞬間讀出對方眼中敵意。
柳湛突生不悅,如鯁在喉,嘴角雖仍掛著笑,眼卻冷下去,牽著萍萍的手攥緊,竟主動探指,與她十指緊扣。萍萍低頭去看二人的手,柳湛則始終目視前方,朝前邁了半步,不僅牽緊,還要用身體擋住她。
裴小官人經過柳湛身邊,擦身而過,大夥忽然驚覺兩人皆是一身白,面如冠玉,竟有六、七分相似。
在場一些娘子卻看出不同,裴小官人白得太過,五官卻較萍萍官人粗獷,兩兩不協調,玉面白衣的文雅風流便顯
刻意。
單論顏色,裴小官人輸得不冤。
裴小官人走到柳湛身後,停步,側身,面對萍萍。萍萍再傻,也明白眼下的情景,她沒有轉過身來面對裴小官人,心想著以後不做他生意了。
裴小官人緩緩揚起兩邊嘴角,冰冷褐眸里浮起數點笑意,柔聲道:「天寒風大,你這單衣薄褲的,是冷了多久?」裴小官人說著解下身上鶴氅,要給萍萍披上,「可憐走了一路,竟無人關心你,為你添衣。」
第十九章 沐浴
萍萍腳向前邁,躲開裴小官人,並與柳湛平齊站立,緊緊牽著,空著的那隻手抬起來擺,果斷道:「我不冷。」
有官人和她一起歸家,心裡暖烘烘。
裴小官人笑意瞬斂,少傾,重笑起來。萍萍沒有看他,仰起腦袋眼裡只有柳湛:「官人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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