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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正濃,太陽曬得人身上舒服,袁未羅挑簾任風拂面:「難怪人人夢揚州,我現在呀,還缺一把扇子,扇一扇才是真春風得意呢!」

柳湛與袁未羅、林元輿同坐一車,在旁聽見,輕垂美目,微微一笑。

「吁——」雇的馬夫勒韁停車,聲音從簾外傳來,「員外,到了。再往前車走不了了。」

「嗯,知道了。」林元輿在內應聲。他話音還未落,袁未羅就挑起帘子跳下車,和馬夫一道搭好腳凳,高抬胳膊扶林元輿下車。

柳湛隨在林元輿身後鑽出馬車。剛好一輛串車也經過停車,眼看要擦上林元輿身體,柳湛抬手拉了他一下,幫他避開。

林元輿身體立僵。

「員外小心!」袁未羅遲一秒反應過來。

林元輿尷尬笑了笑,此時蔣氏兄妹也從後面那輛馬車上下來匯合。

水邊遊人如織,眾人前前後後,隨著人潮走,袁未羅瞅了又瞅水面,嘀咕道:「這說是河,怎麼瞧著像湖?水面好寬!」

「呵——」林元輿點頭笑了一聲,負手邊行邊道,「這炮山河啊,原先是揚州的護城河,千百年間,幾番擴建,漸漸形更類湖,但人們還叫它護城河,後來又叫保障湖。揚州話里,『保障』讀起來像『炮山』,久而久之就成了炮山湖。」

林元輿雖非江南人,但講到這裡,忍不住顯出幾分學究姿態,別著嗓子學揚州人講「炮山」二字,剛學完,袁未羅還來不得誇讚,旁邊百姓便有多話的回頭:「我們揚州人可不這麼說話!」

「咳、咳!」林元輿連咳兩聲,下意識回首望柳湛,太子殿下依舊淡然,面上絲毫瞧不見取笑之意。

林元輿臉上紅燙稍淡,對視下,不得不朝柳湛擠出一笑,而後轉回頭。

左看右看,打哪突然來了這麼多人!

林元輿才發現,自己一行人已經從跟著人潮走,變成被人潮推著走,行快行慢皆不能,亦難頓腳。雖有蔣望回擋著護著,分撥人潮,仍有行人無意擦到林元輿肩膀和手,他急忙再次回望柳湛,太子殿下亦如是,有幾位行人經過時,幾乎是貼著太子殿下走。

這成何體統!

林元輿張望周遭,急指湖面:「希顏,雇艘船。」

「好!」蔣望回應聲轉向,胳膊如槳撥水,艱難辟出一條拐了彎的,通向碼頭的道路。

炮山河上的碼頭人稱「御碼頭」,前朝的前朝高祖皇帝曾在這裡登過船。湖上的遊船迥異於江上,全然著重一個「游」字,在水面上兜一圈,逛完炮山河十二景,回到原地。

人多,船少,蔣望回趕緊揮手招了一支,沒有細挑。那船家搖櫓靠近,開門見山,與蔣望回說價錢:「大官人是包船啊還是搭夥?」

「包船。」

「包一日兼夜遊十兩,不夜遊六兩,單兜一圈五百文。」

蔣望回聞言,從懷中掏出一張交子,船家眼睛雪亮,一眼瞅清這是張面額最大,一百兩文銀的交子,正竊喜著,蔣望回鎮定道:「單兜一圈。」

船家挑了挑眉。

蔣望回將交子遞給船家,船家思忖是不是剩下的皆是賞錢,又不敢問,但裝傻充楞收下也不行,便旁敲側擊:「大官人沒有小點的麼?」

「沒有。我們從外地來,為著行路方便,身上只帶了這樣的。」

船家抿了抿唇,只找轉身開錢箱給一行人找零,行動慢慢吞吞,蔣望回卻始終不提賞銀的事,等零零碎碎都找給蔣望回後,他指間摩挲銅錢,緩了須臾,才拿出一百文遞給船家:「梢公買酒。」

「多謝大官人,咱們上船,上船!」船家笑嘻嘻拉緊栓繩,熱情洋溢,心裡卻道哪裡來的外地癟三,摳摳搜搜,不懂規矩。

蔣望回和柳湛一左一右,恭敬護著林元輿上船,袁未羅和蔣音和走在後面。袁未羅一躍上船,引得船頭燈籠搖晃,他抬手摸了下燈籠:「這還纏金紅紗的?」

「走了。」蔣音和拉他進艙。

艙內柱樑亦纏了彩帛裝飾,還在坐席中間擺滿鮮花,船行花開,風暖花香,加之湖上時不時傳來歌聲歡笑聲,好不醉人。

一行人都是初次游炮山河,並不知道因為銀子沒到位,平堂山、熙春台、九曲池……這些個景致船家講解時皆有敷衍,東蜀崗更是提都沒提。

到炮山河最著名最熱鬧的經典,船多擁堵,不得不停下,船家才多講兩句:「炮山河上有二十四座橋,也就是我們揚州人喊的念四橋。眼前這座叫南阿師,用漢白玉造的,您們眯起眼睛看,是不是像仙子白玉帶?前朝小杜大人寫給韓判官,說『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那最膾炙人口的兩句詩正要配合橋上簫聲,脫口而出,就聽前面尖囔高叫,吵將起來,連帶著四五隻船搖動,隨波傳盪,柳湛他們乘坐的遊船也跟著左搖右晃。

「怎麼了?」袁未羅腦袋探出窗外看熱鬧,聽了半晌,似懂非懂,問船家,詢林元輿,終於摸清楚了,原來一個橋洞,只能一船進,一船出,卻有四船都要進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停船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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