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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沒必要再站在門前了,柳湛手一抬,推門入內。

萍萍眼睛驟亮,倏地從椅凳上站起來。這屋子窗少,只臨街一扇,還被關得嚴嚴實實,白日屋內就昏天暗地,柳湛推門帶進一束微光,萍萍頓覺光芒萬丈,無比明亮。

亮閃閃匯聚到她眼睛裡,成了星潭。

萍萍先挑高眼皮望了眼柳湛耳後小痣,而後深鎖他的雙眸,含笑福身,像記憶里無數次那樣柔聲喚道:「官人萬福。」

柳湛凝視萍萍面龐,沉默須臾,而後平緩開口:「這位娘子緣何一再認為在下是你的夫君?」

「因為你就是我官人啊!」

柳湛默不作聲,視線下移,落在萍萍的鞋襪和裙角上,方才在巷子裡就有留意,鞋襪羅裙滿是幹了的泥點子,邋邋遢遢,儀容不端。

萍萍見他不回應,有些激動,腳下不自覺朝柳湛靠近:「化成灰我也認得!」

轉眼兩人只隔一個身位,柳湛身往後退,唇角卻勾起,抬手笑阻;「小娘子切莫激動,你我先坐下,再說清楚。」

說著便往桌邊走,看似客氣引萍萍入座,實則迅速遠離。

萍萍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官人讓她坐,她就乖乖坐,快步跨到桌邊。柳湛看她坐了,才在對面隔著一整張圓桌的圈椅上坐定。

他見萍萍投來一笑,猶豫一剎,回以一笑,本是敷衍,萍萍卻覺他眸子清潤,神色溫柔,從前的官人又回來了,待會一定能說清。

她的心也暖了,靜了下來,盯著柳湛,一笑再笑,柳湛不緊不慢別首,這腦袋一偏,視線就落到了圓桌上蔣望回準備的茶點,皆是些江南容易買到的果子:五香糕、鏡面糕和酥油鮑螺。

應該都是新鮮的,不僅模樣玲瓏別致,還飄著幽幽甜香。

柳湛無動於衷,直到聽見萍萍肚子咕嘰了一聲,在寂靜的屋內格外響亮。

柳湛挑眉,指向茶點:「娘子要吃些麼??」

「好啊!」話音剛落,萍萍就唰地站起,伸長手臂夠了一隻酥油鮑螺,雙手捧到柳湛面前。

她笑嘻嘻:「官人你也吃。」

柳湛也笑,卻是微笑不語:原來毒下在這隻果子裡。

萍萍卻很是熱情:「吃呀!」見柳湛不接,她又道:「這可是你最喜歡吃的。」

柳湛唇角仍泛笑意,酥油鮑螺要發酵了奶乳,混上蜂蜜、霜糖,熬之濾之漉之掇之印之,入口即化,甜而不膩,世人幾無不愛,甚至有人稱它為「沃肺融心,天下至味」,她把毒下來酥油鮑螺里,的確是好選擇。

只是很可惜,官家嫌惡牛乳,宮中鮮少制酥,柳湛自然不會忤逆官家,吃得也少,更談不上喜愛。

他笑她的計拙,徐徐啟唇,正打算誘她先吃,卻見萍萍順手又抓了另一隻鮑螺,塞進自己嘴裡。

柳湛錯愕,心中細究毒之微妙,眼睛掃向萍萍,那白花花酥油都沾在她嘴角上,好不講究。

柳湛微微蹙眉。

萍萍依舊不察,只想著:官人莫不連酥油鮑螺也忘了?

眸光一黯,口裡香香甜甜的酥鮑也驟失味道。

但她很快振作,同柳湛和顏悅色:「官人,這酥鮑你從前最愛,也是我的最愛吃的。」

「可外頭賣得死貴,所以我學了自己做,遇著你後,也給你做,其實也就是熬一熬掇一掇的事,你卻說工序麻煩,怕我累著,自己偷偷學了,而後——」萍萍咧嘴,露出兩排皓齒,酒窩深陷,「就變成都是你做,我就跟個張口燕似的,吃現成的。」

柳湛心中輕笑,這女子忒異想天開。

萍萍吃東西極快,三五口一隻酥鮑全咽下肚,可肚子卻繼續叫囔,咕——咕——

她不好意思沖柳湛笑笑,左手卻仍往桌上伸,抓起第二隻酥鮑送進嘴裡,右手拖著酥鮑,始終遞在柳湛眼前。

少傾,柳湛接過她遞來的酥鮑,慢道:「這麼餓,方才怎麼不吃?」

萍萍楞了下:「我們不都是一起吃的麼?」

那些日子裡,阿湛覓得一隻雞腿,哪怕揣懷裡走幾十里路,也要帶回來給她吃。而她,她掰下一大塊雞肉,也分給他。夫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豈有吃獨食的道理?

她把從前的作為,心裡的想法,全都直率同柳湛解釋了。

柳湛不置可否,另起話頭:「沒吃早膳?」

「沒有。」萍萍什麼都不隱瞞,將自個蹲守胡府的事告知,說到守了一夜時,柳湛的目光在她臉上慢慢回掃。而萍萍,講得快,竹筒倒豆子,很快又繞到柳湛是她失散的夫君這件事上。

她口口聲聲,誠誠懇懇,那般篤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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