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鏡從雲青岫衣襟滑出,鏡面蒙著層白霜:「東南三百里火山口有地心蓮,服下可以緩解寒症。」
「不去。」她將臉埋進茸茸貓毛,「那處守著巨蟒,我現在這點靈力還不夠它塞牙。」
寒風在窗外呼嘯,慘澹朦朧的月光透過窗紙。
玄天鏡聲音很小:「仙軀一日不全,每逢寒日,寒症一定發作。宿主,你後悔嗎?」
「噓——」雲青岫打斷它,閉眼聽窗外紛飛大雪。
遠處傳來打更聲,梆子敲碎寂靜長夜。
阿雪從不詢問這面銀鏡的由來,也不問一人一鏡之間的對話。它小聲咕嚕,蹭了蹭雲青岫的下巴。
棲霞鎮被冬雪覆蓋,鎮民縮在家中,極少出門。
偶爾路過雲青岫的住處,見堆滿積雪,像許久無人清掃。
大家都猜,雲大師已經離開鎮子了。
下了好幾場大雪,漫長寒冬終於過去,春柳抽條時,老漢擔著炊餅沿街叫賣。
忽然見街口的熟悉小攤。
「大、大師?!」他又驚又喜,「您沒走啊,大夥都以為您搬走了!」
雲青岫裹著厚重披風,面容有幾分病色,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張伯。冬日天太冷,不愛出門。」
老漢笑得憨厚,又掏出炊餅和魚乾遞過去。
「阿雪又長胖了,油光水滑的,真漂亮。」
阿雪早已和老漢和解,它經常幫鎮民趕跑搗亂小妖,誰家有魚,都會餵它幾條。
它只顧著吃,碎屑落了滿桌。
雲青岫敲敲它的腦袋:「沒禮貌,快說謝謝。」
「唔唔……謝謝張伯。」
*
接下來百年間,每當凡洲內有大妖蹤跡,很快就會被不知名的高手除去。
這高手來無影去無蹤,一身斗篷遮得嚴嚴實實。
捉妖司壓力驟減,平日裡捉點小妖就能交差。
冬去春來,一場小雨後,立春至。
雲青岫在江南水鄉賃了間小院。
灶上煨著醃菜燉魚湯,焦糊味瀰漫滿屋。
阿雪蹲在窗台翻白眼:「隔壁張嬸送的醃菜又被你糟蹋了。」
玄天鏡突然震動:「宿主,東北方三十里,河中有大妖水魈作祟!」
雲青岫拎起長劍推門而出,青衫掠過柳梢,驚起一片早鶯。
黃昏時分歸來時,袖中多了一枚渾圓妖丹。
「第九十八顆。」她將妖丹投入藥爐,火光映亮眉間細汗,「等湊夠一百之數,便能煉出橫渡歸墟海的護體丹。」
玄天鏡憂心忡忡:「可是,你的身體即使有護體丹,也不一定能橫渡歸墟……還有,萬一他已經……」
「他一定在等。」雲青岫截斷話頭,又為丹爐添了一把靈火。
爐火噼啪作響,阿雪跳上灶台,打了個呵欠。
玄天鏡不說話了。
這些年,雲青岫從未和它主動提起過裴宥川。
它不是人,理解不了那些複雜的愛恨糾葛,也不清楚雲青岫對裴宥川是什麼態度。要說想念,也從不提起,但說不想念,她在百年間無止境收集妖丹與靈藥,只為煉丹。
半響,它縮回了雲青岫懷中。
太複雜了,它只是一面鏡子,不懂這麼多。
檐角冰凌融化,春雨悄然而至。
春雨連綿數日,雨停後,雲青岫提著擺攤用的東西出門,偶遇買菜歸來的鄰居張嬸。
「雲大師,要出門啦?」
「張嬸早,正要進城出攤。」
張嬸與她閒嘮起來:「大師聽說沒有,國師大人往江南來了。」
國師大人,指的是凡洲中最厲害的天師,無人知他來歷,只知道法力深厚,十年前曾救當今陛下於垂危中,被封為國師,深得倚重。
雲青岫隨口問:「來捉妖?」
「不是不是,聽說是找人呢。」張嬸與她八卦起來,「這些年國師大人走遍凡洲,除了無數妖患,但有人說,他是在找人,除妖不過是順手的事。」
「找人?」
「是啊,但不知道究竟找誰。有人說是找他的師傅,有人說是找失散的親人,還有說是找娘子。」
雲青岫:「……」
一看就是群眾捕風捉影,經過藝術加工的流言。
她對此不感興趣,沒聊幾句便與張嬸道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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