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丘仰頭,師尊低垂的眉眼間充滿了歷經世事的悲憫,一動不動的時候,宛如一尊玉菩薩,時間裹挾著風沙呼嘯而來,不曾令他的容顏蒼老,皮膚乾枯皸裂,他的皮膚依舊光潔,姿態依舊挺拔。
林丘幾乎看痴了,木然地睜著一雙黑亮水潤的眼睛,似乎靈魂都被勾走。
「你既然選擇此道,可見你與此道有緣,不必太過糾結。」
讓林丘糾結這麼長時間的事情,就這樣在師尊的幾句話下輕飄飄地被擊碎了。
林丘主動「嗯」了一聲,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的聲音變得柔軟,上半身不自覺地向師尊傾斜,在這短暫的課後交流中,他已經逐漸開始信任面前這位容貌年輕的長者。
他解決了一件心頭大患,樂陶陶地回房間休息,第二天早早地起床去書院上課,過上了早出晚歸的兩點一線生活。
自從知道大名鼎鼎,修為高深的松生松長老在給林丘授課,封丹曲和張修就羨慕得不行,得了空就問林丘要課堂筆記。不過林丘本人卻是一天比一天疲憊,在又一次為了功課抓狂的時候,他幾乎想要拍案而起,衝到師尊面前,大聲對他說:「我就是不會,我不學了。」
然而現實是骨感的,他依舊趴在桌子上做功課。
林丘:我是孬種。
松生的對林丘的要求很高,雖然不常責罵他,但那淡淡瞥過來的眼神令人頭皮一緊,後背發麻,大腦高速運轉,運氣好,他可以想到答案,運氣不好就是一片空白。
在林丘連續一周沒有達到松生標準的時候,林丘看見松生手邊出現了那把黑得發亮的戒尺,那一天他膽顫心驚,眼睛不住地往上面瞄,雖然它正安安分分地躺在書桌上,但保不准師尊會不會下一秒就拿起戒尺教訓自己。
「我上一句說了什麼?」
林丘坐得端端正正回答道:「是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那是上上句。」
林丘急得額頭直冒冷汗:「……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松生說:「你的注意力很不集中。」
林丘慚愧地低頭:「唔……」
這是他小時候養成的壞習慣,一直到長大也沒改過來,在家裡,他隔一段時間就要挨一頓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確實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類型。
可是師尊的力氣真的太大了,這一定和修為的高低有關,上次挨手板的力氣比爹娘混合雙打都大!
好在最後師尊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
「沒有下一次。」松生右手拿起桌上的戒尺,在自己的左手上輕輕敲打幾下示意,「知道了嗎?」
松生深知人的惰性,沒有外界的壓力逼迫,墮落便是一件毫不費力的事。
林丘很沮喪,耷拉著眼角,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可惜,這片空曠的地上並沒有任何遮擋物供他藏身,他聲音低低的,說:「知道了。」
距離授課結束還有很久,挨打幾乎成了一個必然會發生的結果。
第二天,林丘提著一隻紅腫的手心去上課,他試圖從自己的兩位同伴身上獲得安慰,可憐巴巴地把手舉到兩個人面前,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隻手。
封丹曲態度虔誠:「這就是松長老親自動手打的嗎?」
林丘:「……」
張修神情專註:「松長老親自動手,一定有值得學習借鑑的地方。」
林丘:「…………」
你們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倆以後能見的次數可多了。居然都不知道關心關心他這個傷號,太過分了!
林丘憤怒地抽走攤在桌上的手,掏出一瓶綠油油的藥膏塗起來,這是師尊給他的,說效果很好,睡前塗,醒來能痊癒,林丘對這件事很有經驗,傷好了就要繼續挨打了,所以他並沒有選擇在睡前塗,而是今日。
下午,松生看看小弟子依舊紅腫的手心,又看看滿臉單純無辜的小弟子,沒說話。
授課結束,松生對林丘說:「過來。」語氣平靜無波。
林丘慢吞吞地走過去,但距離只有那麼遠,再怎麼慢也拖不了很久,他繞過書桌,站在師尊身側,松生站起身來,一隻手將椅子拖到旁邊,然後對林丘命令道:「轉過去,面對書桌。」
為什麼說是命令,因為這句話和從前截然不同,從前師尊說話的時候總是淡淡的,更像是陳述句,但這句話,帶上了從前不曾有過的強勢,只一點點的流露,就讓林丘完全無法升起反抗的念頭。
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但他也不敢說什麼,聽話地轉過去,這樣,他就看不見後方師尊的具體動作,這種頭上懸著一把刀的感覺並不好受。
「腿分開,與肩寬,趴下。」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