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如今還不是殺了他的時候,我也知道在師尊看來,白師弟是此世主役,天賦異稟,是天道之人……我也並不打算強求師尊認同我,可是師尊,白師弟真是搶了我許多東西呀。」
「所以如今,我只是想……讓他離師尊,遠一點。」
「這世上有那麼多人看好他,偏心他。可我……我只有師尊。」
沉悵雪抬起眼帘,小心翼翼地望著他,餘下的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試探著往外蹦的。
「我……其實,並不乾乾淨淨,心底里的陰暗事,大約比那些妖魔邪道的,還要多。」
「對干曜長老,我更是這般想法。我恨不能將他刺在地上,親手挖骨剝皮……師尊,我曾是他門下弟子,如今卻想弒師正道,這簡直倒反天罡,離經叛道……」
「即使如此,即使我心底里髒成這樣,有這般多的惡念;即使我生的心魔,並非全是被干曜長老折磨出來的,我其實並非……即使這般如此,師尊……也還願意,如從前一樣對我嗎?」
鍾隱月沉默地望著他,片刻,忽的一笑。
他偏開眼睛,沉吟著看向天井:「我考慮考慮吧……該怎麼把白忍冬弄到干曜那邊去。」
他前半句讓沉悵雪眸子一暗,後半句又立刻讓沉悵雪眼睛裡冒起了光。
沉悵雪立刻紅了雙眼,幾乎要哭出聲來:「師尊……」
他又開始抽抽噎噎地哭了,鍾隱月看不過去,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腿上:「過來。」
沉悵雪便哭哭噎噎地爬了過去,抱著他又小聲啜泣起來。
鍾隱月拍著他:「我當然願意如以前一般對你了,傻兔子。我說了快十遍了,你是什麼樣我就喜歡什麼樣的。」
沉悵雪哭得更厲害了:「我不是故意想瞞師尊的,我只是心中不安……怕師弟又得了師尊喜愛,怕他又與我爭搶……師尊,我搶不過他的呀,我又不敢告訴師尊,我心底里其實骯髒得如此見不得人……我只想悄悄地讓干曜長老看到,讓干曜長老來爭搶師弟,讓師弟早點離開這兒,不要再和我爭搶了……」
「我本不想給師尊添麻煩的,我只是想悄悄地做完這些,讓師弟去和干曜宮的鬧去,我就……只想和師尊清清靜靜地呆著……我不想再摻和那些事了,我真的不想……」
他哭得抽抽噎噎地,一個勁兒地辯解著,生怕鍾隱月再多想什麼。
鍾隱月嘆著氣,把他拉在懷裡好聲好氣地哄著。
他現在信了,秘境之主的事絕不是沉悵雪乾的。
能做出那事的高強反派,怎麼可能這會兒會趴在他的大腿上梨花帶雨地哭。
沉悵雪哭了半晌才被哄好,鍾隱月又哄著他睡下。
待沉悵雪情緒平靜了些,鍾隱月再次問他:「你當真不想讓邱戈死?」
沉悵雪點了點頭。
「他與竇師妹雖咄咄逼人,平日也欺壓我欺得厲害,我心中自然是恨的,但我從未想過要害死他二人。」沉悵雪說,「我其實如今也不知,我到底想要他們如何。若說的話,師尊,我只是……想讓他們明白……我經歷的一切。」
鍾隱月懂了。
「你想以牙還牙。」鍾隱月說,「不想讓他死,但想讓他體會體會你平時的日子,和臨死的絕望。」
沉悵雪苦笑起來:「師尊所言極是。」
「他死倒是沒死。聽白榆長老說,命救回來了,只是腿上遭了重創。雖說能養過來,但今年的仙門大會是趕不及了,他那雙腿得養個一年半載的,才能站起來。」
沉悵雪沒說話。
鍾隱月看著他,默了片刻,突然想問他想如何對付干曜長老。可轉念一想,干曜長老對他做的事跟白忍冬做的事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沉悵雪定是更想要以牙還牙的,鍾隱月便沒再問了。
他不問了,沉悵雪卻忽然喚他:「師尊。」
「嗯?」
鍾隱月一抬頭,才看見沉悵雪又在看他了。
沉悵雪動了動胳膊,又把手從被子裡挪出來,伸向鍾隱月,拉住了他袖子的衣角。
「師尊……當真願意為了我,將白師弟,送去他人門下嗎?」
鍾隱月哭笑不得:「自然是願意的呀。」
「為什麼?」沉悵雪問,「白師弟那般天賦異稟……師尊不將他留在門下,不覺得……虧嗎?」
「虧什麼,你過得最舒心才最值。」鍾隱月說。
沉悵雪呆呆地望著他。片刻,他忽的笑了聲。
他把鍾隱月又拽緊了些,喃喃著低聲:「被人偏愛,便是這般感覺嗎……」
鍾隱月沒說話,只是拉過沉悵雪的手,一下一下慢慢地拍著他的手背。
不多時,沉悵雪睡著了。
鍾隱月沉默地坐在床前,安靜地坐了半夜。
他想了許久沉悵雪的事,又想了半刻白忍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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