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連帶著官周某根壞死很久了的神經也跟著運轉,或許是覺得尷尬,又或許真覺得太丟人了,官周胳膊肘杵了謝以一下,冷聲恐嚇道:「別笑。」
說完,又想到這人不要臉的陳詞,自己沒繃住也笑了。
官周最近笑的次數比以前多了好幾倍,像謝以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想的那樣,微垂的眼尾、淺褐色的瞳仁、彎彎的臥蠶,看著就覺得笑的時候一定很好看。
事實上的確好看到不行,眼眸里掠了早春的風似的,和煦又溫睦。眉眼一彎,平時抿得生緊的嘴角跟著改變弧度,露出一點點齒後乖順伏著的舌尖,讓人想親。
這樣的模樣,只有他看得到。
謝以喉結動了一下,偏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鬧鐘,時針剛過12。
他調整了氣息,平靜下來之後拉了人站起來,把放溫了的牛奶遞過去,看著官周喝下:「別寫了,早點睡。」
「這要交,怎麼別寫?」官周沒好氣。
「抄啊,百度找不到麼?」謝以說,
「不能用。」官周抿了口牛奶,「老劉特意交代的。」
謝以「嘖」了一聲,突然沒頭沒尾說了句:「我去給你買幾個粉紅色發卡,你別上。」
「……」官周皺了皺臉,「你是不是哪裡不清醒?」
「是啊,怎麼現在沒見你這麼乖?」
……
於是乎,糾結了一天的問題,在某人的慫恿之下,半個小時就解決了。
看著寫滿了的紙,官周心說戀愛使人遲鈍、使人面目全非,他最近好像真的有點過分乖順了。
但這種感覺又還不錯,仿佛現在這樣才是揭掉帶有尖刺的外皮後最本質的樣子。
「不錯。」謝以坐他椅子把手上,眸光懶洋洋地跟著他的筆尖轉,現場被提前劇透了內容,還給以點評,「淚目了,情感真摯,感人肺腑,看得出來你對我發自內心的感謝。」
「……」官周一把合上筆記本,「你還是趕緊滾回你房間。」
經過早上這麼一通以後,兩個人在車上就商量好了,決定暫且在家裡還是先苟一苟,反正日久天長,不在乎這一朝一夕。等過幾個月寒假去平蕪了,哪裡還怕時間不夠,日子太長。
官周咽下最後一口牛奶,把杯子遞還給他。謝以抽了張紙,本想遞過去,臨到關頭又改了想法,躬身在官周唇上貼了貼,那點濕潤很快就傳達給了他。
他指腹碾過官周下唇,看著指腹滑過的地方被按壓產生的白,又迅速被唇色曖昧的紅代替,溫聲交代道:「我明天得出門一趟,可能有點久。」
「去哪?」官周問。
「西郊。」
「……西郊?」官周眨了下眼,「西郊不是拆遷麼?」
他說著,又想到早上在餐桌時,溜號過程中謝韻漏進來的隻言片語,恍然又茫然道:「你不會要去陵園吧?」
謝以點頭:「對。」
陵園這種地方顯然不是去遊覽參觀的,但是據官周所知,謝家雙親健在,各路近親也硬朗得比牛都能扛,還有什麼人需要謝以去陵園親自接?
他在心裡猜測,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謝以毫不遮掩地給了他一個答案:「我媽。」
這下官周愣住了。
謝以語氣很平靜,像闡述一個書本上的理論一樣,沒什麼情緒起伏:「我是領養的,西郊那個是我親媽。」
其實詳細的謝以也記不得太多了,因為當時年紀太小,又過了這麼多年,再深刻的記憶也會隨著時間在腦海里逐漸破碎風化。
那些具體的邏輯和事件頭尾已經徹底模糊不清了,唯一還清楚映在腦子裡的更多是一些瞬間,一些尖銳、斑駁、色調昏暗混亂的畫面。
是陰暗潮濕的屋子,無論開多久窗戶也永遠散不盡的酒精味,一聲一聲東西捶打在皮肉上的悶響,和永無止境的喧鬧和尖叫。明明是白天,卻需要常年拉盡窗簾,偽造出一副沒有人的假象。
謝以從記憶開始,就一直生理性地厭惡冬天。
因為冬天重要的節日太多,作為一年的盡頭,好像所有事在這都需要個總結。於是這個時段,狹小的房子外會不時有各種各樣的人走動,腳步聲擦著牆沿而過,像觀測著獵物的野獸,只等待一點動靜便伺機而發。
只一牆之隔,謝以則被披頭散髮的女人捂緊了嘴,摟在懷裡蜷縮在角落。
這隻捂了他大半張臉的手根本控制不好力道,一緊張指甲幾度活嵌進他臉上,留下血淋淋的道子。他得拼盡全力下扒著這隻手,撬出哪怕一點點的縫隙,才可以不至於窒息。
後來。
就是泛著冷光的刀尖,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和濺了一身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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