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以笑,手抬起來又在嘴邊抵了一下,像是想咳嗽又被壓下去了,過了會兒又問:「那你要到我這塊兒來怎麼辦?」
官周心裡想我有病嗎去你那塊兒。
但是秉著話不說死的原則,順便證明一下自己不是刻薄的雙標狗,想了想回復道:「那我也打報告。」
話只說了一半,後半句是,也許你下輩子會聽見。
謝以脾氣好得過分,竟然還真的若有所思地垂著眸子想了想這方案的可行度,然後點了點頭,又望向他,笑了笑:「行,那現在可以下來吃飯了麼,小朋友?」
小朋友非常滿意,大方地給了他一點面子,扶著護欄沿走了下來。
謝以望著他腳上的運動鞋,突然意識到準備工作做得還是不夠周到,雖然小孩只在這住一個月,但是沒雙家居鞋,就好像沒點落腳的實切感,好像會在人潛意識裡提醒自己的來屬。
官周什麼也沒察覺到,拉開了凳子坐在了餐椅上,坐下來又覺得偌大的屋子就兩個人待著有些尷尬,難免懷念起官衡在的時候,就算他和謝韻坐在了一張餐桌上,也沒有能徹底冷場的時候。
他呆了幾秒,欲蓋彌彰地又拿起手機,裡頭一條新信息也沒有,乾淨得連推送都找不到,他點了這個軟體劃拉了了兩下,興趣索然,退出去隨手點又另一個,依舊興趣索然。
官周指尖的速度慢慢放緩,餘光無意識地繞向不遠處的人。
謝以側對著他,將陶盅裡頭的藥濾進了玻璃杯里,那藥顏色是很深的熟褐色,往上騰著熱氣。那股苦味被煮開了以後更難聞了些,官周光聞著那味道就好像竄到了舌尖,讓他都忍不住皺了皺臉。
謝以像是習慣了,等了幾分鐘熱氣散了些許,喝藥像是喝水一樣,薄唇抿住了杯沿,凸出的喉結順著脖頸上下滾動了幾下,就見杯子裡的水位一點一點降了下來。
官周今天見了他一天,他要麼是笑吟吟彎著眉眼的,要麼就是安安靜靜面目平和的,現在看著他發白的唇浸了藥水的顏色,眉心微微蹙著,有些明顯的不悅。
他竟然覺得這人還挺可憐的。
謝以放了杯子,玻璃杯杯壁上殘留著褐色的水痕,杯底還有沉泥一般的藥渣。他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回頭便看見小少爺坐得格外板正,眼睛一動不動地緊盯著屏幕。
餐桌桌面是橢圓的水磨石,官周坐在側面,謝以就近在弧度大些的主位坐了下來。
官周撇了他一眼,見他低著頭慢條斯理地理著襯衫袖口,露出來的腕骨輪廓突出,瘦成這樣,小臂上的肌肉還是還是分明可見。
「飯呢?」官周對著空白的餐桌問。
沒等謝以回,陳姨的聲音就從外頭越來越近地傳進來:「這呢!現在才到時候!」
什麼時候?
官周疑惑了一下,便聽見謝以含笑說:「五點半吃飯,每天都是這個點。小朋友,明天是打算自己下來,還是需要我去打報告迎接?」
他特意又點了點「打報告」,官周沒好氣地問:「我沒腿麼?」
謝以欣然挑眉。
「來了來了,今天多做了兩個菜,不知道小男孩喜歡吃什麼口味的。」
陳姨端著餐盤,放了整整八盤子菜上桌,菜色豐富,葷素都有,有清淡的也有辛辣的,看上去色澤誘人,的確是專門花了心思的。
「你嘗嘗,要是有什麼要改進的,你就跟我說,有什麼喜歡的也跟我說,你喜歡我後面就多做幾次。」她沖官周笑了一下,一點也不見外地伸手捏了捏他手腕,兩個指頭圈上去剛剛好,跟謝以的差不了多少。
「瘦成這個樣子,肯定沒好好吃飯,你們這個年紀的都是,吃飯不按點吃,有一頓沒一頓的,不知道健康才最重要——」
她說到這又停了停,突然意識到在謝以面前說健康這個詞好像太過冒犯,容易引得人傷心。
謝以笑了笑,圓了話:「是,已經很瘦了,再瘦能跟畫一起掛牆上了。」
官周白了他一眼,覷著自己被捏著的手腕,在心裡想陳姨是不是不知道他是為什麼來這裡的,真把他當成來做客的親戚家的小孩麼?
他沒吭氣,抬頭看了一眼陳姨,想記一下人臉,卻突然愣了一下。
陳姨笑起來單邊臉頰有一枚淺淺的窩,這個窩和普通的酒窩有些不一樣,像一個塌方了一角的圓湖,湖水帶著泥沙從空缺中衝出來,形成一道平和的緩坡。她笑起來時臉上這個坡,就順著酒窩往下延了道淺淺的凹痕,說不上好看,但是顯得很親和大方。
酒窩本來就少見,這種窩就更少見了,雖然在陳姨臉上只是單邊的,但是官周長這麼大隻見過兩個人臉上有這種窩,一個就是今天看見的陳姨。
另一個……
官周低下了頭,接過了陳姨遞過來的碗,眼睫垂在瞳仁前,投下來一層晦澀的陰影。
小朋友消了氣焰安靜下來的樣子像順了毛的貓,髮絲順軟的頭頂讓人忍不住想上手摸。
這個念頭在謝以腦海中剛形成就立馬被壓下去了,他覺得要是真上手了,小少爺能把院子點了,把家給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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