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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既望。
燕京城,永寧侯府。
因著戚聞淵送回來的信中並未說今日是幾時回府,珈寧便也未像送他那日那般行至城門,只是推了程念之的邀約,在府中靜侯戚聞淵歸來。
她特意換了身新裁的夏裙,水藍色的襦裙,裙擺與袖口處都有彩線繡成的蓮花。
還簪上了那支桃花碧玉簪,又讓織雨好生為她上了妝。
見著妝奩中用了大半的白玉膏,珈寧對著銅鏡看了好一會兒:「我最近是不是白了些?」
也不等織雨回答,便聽得她嘆了口氣:「可惜夏日裡日頭太烈,除非像世子那樣整日都悶在屋裡……」
她可忍不住。
午後許廚娘送來了玫瑰糖糕,珈寧怕弄花了口脂,當即揮揮手讓織雨送去了臨瑤與臨珏院中。
搖風見她眼巴巴目送織雨的模樣,免不了笑道:「小姐對姑爺真是上心。」
珈寧輕哼一聲:「到底是這麼久沒見了,若是我瞧著容顏憔悴,他豈不是要以為我是那種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女郎?」
復又差人去小廚房吩咐了一聲,說是今日多上一道裹餡肉角兒:
「世子朝食用罷豆腐之後,總是先用肉角兒,剛巧我也愛吃,記得讓小廚房往裡頭放些藕丁。」
雖是入了夏,但永寧侯府上並不多用蓮藕。
是以自第一聲蟬鳴在枝頭響起之時,珈寧便特意撥了銀子,讓小廚房隔三差五備上些脆嫩爽口的新鮮蓮藕。
清炒也好、素拌也罷,夏日裡她就愛這一口。
至於戚聞淵……
珈寧擺弄著案几上的棋子:「世子愛蓮花,估摸著也是愛吃蓮藕的。」
酉時到了,日漸西斜。
小廚房將珈寧點的菜都送來了薰風院。
可是戚聞淵還未回來。
織雨見著滿桌的菜餚,忍住動筷的心思,抿了抿嘴:「搖風,你去安和堂問問。」
搖風快步去了,回來時只說安和堂那邊也不知曉戚聞淵何時回府。
「侯夫人說,姑爺怕是和同僚一道去了酒樓,到底是做成了一樁大事。」
「估摸著要入夜之後才會回府。」
珈寧撅了撅嘴,惡狠狠地用筷子戳破一隻肉角兒,只覺眼前這情況熟悉得很。
可不就像大婚那日?
她精心準備,那人卻來遲了。
且也不往侯府遞個消息,害得她就坐在案幾邊上巴巴等著他。
珈寧又戳爛了一隻肉角兒,肉丁和藕丁從麵皮中流出來,堆在盤中,有些敗人胃口。
搖風與織雨對望一眼,俱都嘆了口氣。
好容易見著姑爺與小姐之間的關係親近了不少,想著今日定能小別勝新婚,夫妻二人歡歡喜喜。
怎知姑爺竟……
還未等主僕三人腹誹一番,卻見一位管事提著燈籠匆匆進了薰風院。
「夫人,官衙來了消息,說真定縣昨夜突然落大雨,今日竟是發了大水!」
珈寧正在與那盤戳得破破爛爛的肉角兒做著鬥爭,驟然聽到什麼真定、什麼大雨、什麼大水,腦中尚未反應過來,手上先是一抖。
銀筷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珈寧呆楞著望向那位管事,從腦中一團漿糊中擠出兩個字來:「……真定?」
那不是戚聞淵去的地方嗎?
第28章
未等管事回話, 珈寧便僵著背脊蹲下身去,試圖撿起滾落在地上的銀筷。
她手抖得厲害,幾次都未能將那銀筷拾起, 反倒讓它又往外滾了幾圈。
她似是和這銀筷較上了勁,卯足心思去抓它, 卻又數次落空, 終究只得白著臉站起身來。
因在地上蹲得久了些, 甫一起身,便往後跌了半步。
搖風眼疾手快扶了珈寧一把, 主僕二人俱是一晃, 手肘「咚——」地撞在食案上,又碰倒了案上的茶杯。
茶杯雖未滾落在地,傾倒出的茶水卻是汩汩地往地上流去。
黃褐色的茶水染污了珈寧的裙擺, 她卻恍若未聞。
她現在亂得很。
說不清心中是在想些什麼。
又或是什麼都沒想,腦中一片空白。
真定、大雨、大水。
她好像變成了一個牙牙學語的稚童, 弄不明白這些字詞的意思。
過了好一陣, 方才望向管事:「現在是往前院去嗎?」
又道:「管事的意思是,真定縣發了大水, 那路便行不得了, 世子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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