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越是這種痛,在僵持不下的時候,便越是對味,更能激發人的精氣。共同淪陷吧,一路沉潛,到無垠彼端去。乾脆就這樣順勢進一步,更狠、更烈地把她搗碎了,拆散,噍吞,一分一寸、淪肌浹骨地匯合統一,再也不分彼此,那……該多麼酣暢啊。
於是暴烈獵取,引來拍案抗擊,這一場本該溫存的巫山秘事,鬧得仿佛兩軍交火,漸次演變得宏大而慘烈。到頭來,由洶洶燃燒的妒火煥發出的絕對力量,終究占據了上風,她的聲,她的形,她的息,由頭至尾,徹里徹外,盡數被他把持,壓榨,強奪。
夜月隱沒,案頭玉漏猶滴。
雲湄迷離間感知有什麼東西砸落——滑至唇角,令她嘗到咸澀的滋味。是眼淚。
它在她麵皮上徐徐流淌,起初,溫熱地濡開,漸次變得冰涼,令她充分地感受到了肌膚上那種細細密密的寒冽刺疼感。
很奇怪,這一霎那,雲湄好像通過這一滴淚珠,頃刻間與他達到了共感。那種愛憎摻半的、言語上根本說不清道不明的悱惻痛楚,在這一刻,隨著他掉落在她肌膚上的眼淚,一路刺破肌理,洇入脈絡,清晰地傳遞進了她的心裡。
她不是沒惹過男人哭,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屬於許問涯的眼淚。
這瞬間,更漏殘,萬籟俱無聲,哪怕呼嘯不止的風雪始終連綿,她似乎也感受不到了。
這種震撼心靈,達到通感的共鳴,只能夠用奇妙來形容,除此之外,難以言述。
雲湄雙唇翕動,濕睫戰抖,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起始,紛亂中被他覆住了,將未盡的聲息,全數吞沒進他的咽喉里。
長天闊,東方既明。
熹微的光,一叢叢、一縷縷地投進了混沌的帳子裡,將狹小的空間分割得支離破碎。
將所有酣痛,充暢地揮灑盡,兩下里都冷靜了很多。
雲湄仿佛趴窩的貓,脫力地偎在許問涯身畔。
彼此的心跳聲隆隆不止,互相傳遞。
誰也沒有先開口打破沉默。
從那一滴淚所帶來的撼動之中抽離出來後,雲湄復歸鎮靜。為了解居,她調動思維,開始儘量理智地分析起緣由來。
這樣順風順水的、在各色愛意里浸泡長大的世家麒麟子,忽然有朝一日,有一個圖謀不軌的女人膽敢如此戲耍於他,得逞之後頃刻間棄他如敝履,他平生頭一次毫無保留地付出的那些可觀的、純粹的、熱烈似火的愛意,到頭來沒有得到哪怕是半絲的真情回應,這般由頭至尾的欺騙、這樣戛然而止的結局,定然會給一位從未吃過這種悶虧的、半生順遂的大家公子留下前所未有的、不可磨滅的痕跡,令他輾轉反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何也想不開,於是越想越偏狹,愈走愈偏執。
雲湄先前不能理解他的行徑,總是冥思苦索也想不通「何至於此」,是因為她經過多年的磋磨下來,早已無力談論愛與不愛,每天一睜眼便是保命,掙錢。從前稚嫩時,她不是沒希冀過,有誰能夠救她於水火,開啟一段酣暢的情緣,但後來在日復一日的如履薄冰之中,早便失去了異想天開的興致。她不需要愛,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更是。這個男人現在對她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執拗,非她不可的偏執,每天對她傾注如火一般令人不得片刻鬆散空
當的愛與恨……倘若哪天他忽地想開了,決意抽身,鬧得大起大落,她也依然不會感到有多麼難以接受。
從小到大,雲湄需要的只有兩樣:錢,和命。
有沒有愛,無所謂。
打出生起,便一直陷在惡意里,五歲被賣後,更是荊棘叢生、折磨尤甚,在此水深火熱期間,從沒有誰來拉她一把、來愛她一場,她不也這麼渡過來了嗎?這便釀就了她寡情的性子,愛,於她而言從來不是剛需。
順風順水的人中龍鳳能拿出最純粹熱烈的愛意,而汲汲營營十餘載,才換得褪去奴籍、得以苟延的平頭小民,沒有餘力去談論濃烈的愛與恨。
雲湄害怕自己沒有辦法回應身畔這個人,點滴的傾注,她可以摸索著嘗試,可是沉甸甸的糾葛,需要刻骨銘心的解法,這令有心無力的雲湄感到十分難辦——她根本無法一下子回應到令他滿足、填補他心中所有創痛的程度。
雲湄其實是想好好商量一番的,關於她的何去何從,是短暫糾纏,膩味了便分開,抑或是為妾、為外室,還有,關於雲意綏這個生在外頭的女兒的安置。雲湄很想與許問涯商討一些現實問題。
可是他那廂呢,因為受到的挫折前所未有,記憶深刻,明擺著短時間內拗不過筋來,等閒是無法平心靜氣地與她言說這些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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