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臨走時,他一聲不吭,怎麼眼下又想起來要清算了?
雲湄絞盡腦汁,無法勘破其中根結,一時間驚疑不定。早知這是要命的差事,說起來可大可小,先前她得以金蟬脫殼,後續也無變故的訊息傳來,雲湄便滿以為能得到後顧無憂的結局。
但真要算帳,要她的命來償,何其簡單,可以說,以許問涯的地位與手段,仿若探囊取物。
一思及此,雲湄委實沒辦法不感到驚懼。
可是……他為什麼又要大費周章地先行遞信給她呢?
這是鍘刀落下前的恫嚇麼?
他到底意欲何為?
雲湄冥思苦索了大半夜,直到檐雨滴盡,天際晨光熹微,她才決心落下筆墨。
許問涯給她的信可以隨心所欲,但她這廂的回信要盡力斟酌他的脾性和用意,需得慎之再慎,不可大意。是以,雲湄端正地寫下恭敬的提稱,又粉飾了啟辭,這才切入正題。
「暌違尊顏,勞您掛懷。拜尊網開三面,妾生計優遊,安康從容……」
「見君眼下青影,衣衫鮮亮不再,風範有失,妾心甚憂,罪過也……」
「感您寬赦,事至如今,請釋遠念。山長水迢,來路不盡,各自歡喜。」
沒錯,離開今陽後,雲湄在暗處里,是匆匆見過許問涯一面的。
那是她懷胎六月,適逢喬子惟入京述職,雲湄著實放心不下。既已成親,夫妻一體,雲湄深知表兄在宦海里那股子不變通的軸性兒,乾脆揣著孩子陪著他入了一趟京城,陪伴勸誡。
入城那日恰逢燈會,燈彩連綿,御極不久的新帝在百慶樓觀大酺,近臣伴之,其中便有許問涯。樓下車馬穿梭,人流如織,雲湄便坐於其中一輛之中,偶然聽見外頭有走卒吆喝著賣油糖,心中一動,便褰簾探看,可巧一簇焰火咻地一聲凌空攀升,她的目光便被吸引了。
焰火綻放,華彩紛落,無端令雲湄想起觀星軒上的那場煙花會,有人一直將她攬在懷中,攜手觀看。
也是不期然,視線回落之時,便掃過了靜立於天子身畔的某道側影。
曾經交頸親昵,致使雲湄對那道身影熟悉入骨,乍然瞧見,便不由多看了兩眼,爾後,心中微微泛起訝異來。那身純淨無飾的玄衣,放在尋常人身上倒不覺有什麼,可今陽許氏麒麟子許七郎的意氣風發充分展現在方方面面,衣冠便是一處大的,對比曾經,那人於打扮上著實沒有那麼上心了。
雲湄心裡隱隱察覺些什麼,但她不敢深想,回來後也刻意遺忘,眼下才從記憶深處翻將出來,付諸筆墨。
***
許問涯那廂很快收到了這一封看似恭謹、實則筆觸冷淡的回信。
寥寥幾筆,不再模仿宋浸情的筆觸,看得出是她本人的真跡,落筆收筆都顯出一種倉促的冷漠來,收尾上翹,就如明畫堂中那幅畫的記錄別無二致,利落乾淨之外,也如她這個人一般,顯得毫不留情。
許問涯輕掃兩眼,看笑了,笑顏卻意味不明。
他答應宋浸情替自己寄信聯絡的初衷,只是想得到雲湄對於這場荒唐的一個說法,一個解釋,可是信上避之不提,反而說要各自安好。
其實這勉強也算得她的回應,也是許問涯原本希望的結果,他與這個錯誤的人的所有糾纏,在這最後的一來一回之後,也就合該就此結束了。只要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回音,他漂浮的心緒就該塵埃落定,這樣,他就不會在他獨自一個人的自我撕扯、貪怨嗔痴里愈演愈烈,隨即徹底走入歧途,步人後塵。
可是現而今他才發覺,自己看過這封信之後,非但不能如想像之中的感到釋懷,反而又開始難以自控地心緒不平起來。
他捏著信紙,指骨泛白,牽扯著灼燒的舊痛。
——偶然在暗處見過他?
他開始剖析那個自私惜命的女子脫身之後,復又願意主動涉險踏足京城的各種可能。待得思緒敲定時,胸腔里也同步泛起不可自扼的嫉恨,肝火燒得極其旺盛,燎灼的疼痛在四肢百骸流竄。
對於這封回信,許問涯只匆匆掃過兩眼後,便刻意沒有再去閱覽信件的內容。<="<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