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這輩子都無緣告訴他了。
那五色繩,系得堪稱狀況頻出,即使許問涯不假沙彌之手,自己親自來,也是半晌都沒能系個明白。戳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二人只好一面在橋上走,一面垂著兩手捯飭,若是能趕在終點之間綁上,也勉強能靈驗吧。
最終,許問涯乾脆打了個死結,原是想到時候原樣脫下來留個紀念,這下也再不去想未來怎麼解開了。只詢問說:「這料子太滑了,不好弄,先這樣,行麼?」
雲湄見他這般認真,心裡實在不大好受,那種油然而生的心虛,越發鮮明了。少頃,她倏而將兩人無名指上纏套著的絲線,整個兒褪下來,抬手便往橋下擲。
許問涯下意識探臂去撈,可那絲線輕盈無比,被山風一帶,便飄飄然乘雲而去,不消片刻,就此銷聲匿跡了。他沒鬧明白她這一出什麼意思,轉過眸來,懵然看著她。
雲湄見那絲線再無蹤跡,這才好受了點兒。這意味著美滿姻緣的傢伙什,還真不能隨意往身上套,一套一個露怯,處處昭彰著她的李代桃僵,控訴西貝貨的缺心肝兒。
她真怕再這麼強行綁縛下去,老爺兒會降下雷殛,狠狠劈她一遭。
「郎君只看到往這兒走一趟便求得生生世世的愛侶,但世上更多的,是從未來過,也白頭偕老的璧人,不知凡幾呢。畢竟,有泰半的人終其一生也到不了大蔚的京城,來不了這永安寺,但不也一樣家庭和美,永生永世麼。」不過為了搪塞,雲湄還得違心地開口粉飾一番,很是心口不一地道,「姻緣雖則有天定的因素,但實際多數都是兩心相印的人為靠近,不能光看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展現出來的徵兆。到底結果如何,都看個人。這小小絲線,更算不得什麼了,既然縛不住,便放飛吧,管它作甚,到底一個小玩意兒而已麼,咱們又不求它的。」
這一段話確實能力挽狂瀾,可許問涯卻莫名聽得並不熨帖。
他轉頭看向她的側臉,這一霎那,山風漸次罡烈起來,拂得她衣衫獵獵,身姿愈發纖細,整個人慾要乘風而去似的。
許問涯眉宇微蹙,手上無意識收緊,牢牢牽住了她。可此刻,那種錯覺根本無法忽視,且愈加強烈,益發鮮明——仿佛最後一句話,才是她的歸宿。
似乎有朝一日,她就會像那脫手溜走的五色絲線一般,再怎麼撈取,亦是無法捉摸,結局已定,轉圜不得。
第60章 巧飾偽(六十) 雙頰飛霞
金烏西垂, 傍晚的膳席設在鍾清坊的宅邸里,因著兩下里都沒什麼胃口,廚上便沒鋪排大菜。
各懷心事, 下筷寥寥, 僕婢們面面相覷, 眼觀鼻、鼻觀心,一一將多餘的碗碟給撤走, 不再盲目布菜。
恰巧邸報送入,打破沉悶, 許問涯接過翻閱。朝廷準的婚假是八日,昏禮前的擘劃便用去了四日, 應召入宮耽擱了一天一夜, 是以再轉過一日, 許問涯便得照常點卯上值了。
他抬睫,望了一眼正停箸淨手的雲湄,問:「娘子不若就近住下來?翌日起,我有繁冗的贅務亟待處理,怕是等閒趕不回今陽了。」
雲湄動作微頓, 浸在清水之中的雙手泛出綽約的影。她凝視著粼粼的水面, 默然良晌。倘或自己依樣住在今陽老宅, 新婚的二人或恐便要就此聚少離多了。
對於一個時刻提心弔膽的贗品來說,這是極好的情狀, 合該高興才是——許問涯不在,她將清源居的門一關,橫豎中饋又不需她來操持,就這麼過清清靜靜的「寡婦」日子,逢年過節稍稍露個臉兒應付幾遭, 怕是沒多久便能功成身退了。
但云湄也說不出怎麼的,聽了他這話,心裡到底湧出些踟躕來。
許問涯也沒催她,畢竟只是個提議而已。先前妻子說過,無論公婆如何荒唐,她身為江陵宋府出來的小姐,都得盡孝道,不能當真鬧得自立門戶一般。他不能置喙什麼,畢竟清貴門第,有他們自己的道理。
為了不令她感到為難,他擺出隨意的姿態,踱到院子裡置放的戟架前,擦拭他的刀兵去了。
雲湄沒有立即回應他,逕自指派底下人將席面撤了,畢竟就是給何老太太打雜出身的,擺弄起雜事兒來,自是井井有條。但不知怎地,背後針扎似的,總有一道明晰的目
光在逼視著她。她滿以為是許問涯,結果扭頭一瞧,明湘疊手立在廊廡下,眼含複雜,眉關扣攏,暗示性地拿下巴努了努許問涯的方向,對她做了個「叉」的手勢。
何老太太派來的三個陪房裡,明湘最是常備不懈,每時每刻都做到了如影隨形,便連極富機密的卷帙、手札都是由她貼身保管,自然能夠實時感知雲湄的情緒動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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