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同時,尖刀沒入後心、劈開皮肉的鮮活之音響起,那殺手防得了前頭的明剪,可不察後頭更快一步的冷刀,先中刀而後中剪,當場嗚咽一聲,旋即抖抖瑟瑟地歪倒下去。
沒了軀體的遮擋,雲湄微一抬眼,便看見了持刀趕來的許問涯。
對方站在離她三步之距的船板上,深深刺入殺手心房的雪亮長刀淅瀝染血,刀槽盛滿皎潔蟾光與可怖血色,粼粼而動。許問涯抬起長靴踩在那倒地殺手的身上,單手握住刀柄,噗呲一聲,伴隨著四濺的血液,將刀利落地抽出。刀槽的波光晃動間反映在他的側臉上,照出他被飛濺血珠濡染的肌膚。他泠然而立,無聲抬手,隨意拿手背拭了一下,漆黑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她。
雲湄從驚惶中抽離,第一個念頭便是完了,她主動殺人了,那股子臨終爆發的狠戾勁兒,也不知有沒有被許問涯瞧個囫圇。既然活下來了,她這替嫁事宜是得如常進行的,可經此一遭,她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純白芙蕖形象還能維持得住嗎,往後還怎麼演下去?
「問涯哥哥,我——」
姑且算他沒看見吧,以他的視角,興許是被逼至角落的大家閨秀顫著手威脅性地胡亂戳了幾下,因他的擲刀,才恰好扎中了。
這麼想著,雲湄立時收斂渾身的煞氣,荏弱地一歪,人挨在牆上,話還沒說完,便嬌怯地落下淚來,恍若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許問涯聽了,果然快步走近,隔著袖子抬手攬住了她,才好險沒令這個過於怯生生姑娘就此栽倒。他關切地問:「你——」
不遠處有那觀場的殺手瞧見這廂不大對勁,兔起鶻落間湊了過來,想要從天而降打個措手不及。他挑選的落地位置離二人過於近了,長刀不便,許問涯閃電般就著雲湄手中的剪子抬手便刺,一把閨閣姑娘家的繡剪被他使得恍似靈動的匕首,割破來人的喉管,只在一個交睫間。
雲湄行屍走肉般被他帶著動作,一通下來,魂兒都要飛出去了。
許問涯處理完畢,將她和明湘轉移到暫時安全的位置,雲湄一站定便把手裡的剪子鏘琅一聲擲在了地上,一副不勝嬌怯的范兒。許問涯張了張口,最終只說:「抱歉。別出聲。」旋即支援去了。
雲湄知曉他方才未完的話語,興許是「你沒事吧」之類的,但後續有那一遭就著她的手殺人,縱使先前沒事,這下近距離目睹「借刀」殺人,也變得喪了膽兒了,所以他只能改為「抱歉」。
雲湄被抽了脊骨似的軟倒在木箱上,一面休整,一面不住地回憶,殺手倒下的那個瞬間,兩人隔著三步之距無聲對視,那一刻的許問涯究竟有沒有看見她過於冷漠鎮靜的臉。雲湄摸了摸頭上的兜巾,兩旁歪覆下來,像極深的孝帽,應當不至於讓他看清她的神色……可話又說回來,許問涯是個會武的,就像元狸所說,習武之人可以透過一雙眼睛,來洞察人的慾念——殺意,是被迫的慌亂,還是鎮靜的主動,俱都寫在眼睛裡。
她是有諸般補丁可以事後解釋給他,譬如極怕失貞才奮起反抗、譬如花樣年華不甘就此作古而臨終爆發云云……可,問題在於,許問涯這人究竟好不好騙?
如果好騙,方才他盯著她半晌不說話算什麼?難道同元狸一般,透過雙眼,洞徹了她的所思所想?
如果不好騙,又怎麼解釋她每每遇事,一句利用宋許二人兒時交情的問涯哥哥,就能讓他打消疑慮、亂了方寸?
雲湄一時經緯萬端,外頭的戰局有許問涯的加入,扭轉起來風雲突變,沒多會兒便止歇了兵戈。雲湄惦記著姜姑姑與承榴,剛想探頭看看情況,頭上便遽然黑影籠罩,視野中金光一晃,她頭皮一麻,垂眼卻見來人輕靈地降落在地,滾了半圈,以熟悉的單膝點地之姿,跪在她跟前。
雲湄看見他,火氣登時就上來了。
第18章 巧飾偽(十八) 「宋姑娘怎麼樣了?」……
及到夜半,皓月千里,客船之上匪徒盪清,火光撲滅,一切復歸浪靜風平。
外頭果然如雲湄所料,涼風簌簌,淅淅瀝瀝地下起了濛雨。明湘嗆得暈了過去,這一隅再無旁人,雲湄抱臂,扭身看向漣漪圈圈的江面,等著元狸開口。
元狸把金牌收入袖中,卻沉默跪著,並不說話。
雲湄等了半晌,忍不住轉頭問:「這個牌子究竟是誰給你的?稍一亮相,就招惹禍事。」
平日裡都是好生收起來,不示於人前,方才是為了引走殺手,他才故意掛在腰間。
元狸還是不說話,他跪的地方沒有屋檐作蔽,雨絲侵襲,冷然沾衣,沖刷著他臉上的煙塵與血跡,也浸透他的身子,看起來狼狽極了。
他愈是這般不置一詞,雲湄便愈是窩火,忍不住冷笑道:「我好歹也養了你幾年,吃我的用我的,到頭來你是出息了,給我捅出這麼大的簍子,居然還敢按下不表。」
元狸這才開口解釋,語氣有些許頹喪:「我沒有主動給你惹麻煩,只是我的出身就是一個最大的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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