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浸情聽著嚴氏喁喁的關懷,心裡並不覺得暖,反而脊背生涼。適才迎面看見嚴氏的時候,她心裡簡直說不出地發毛,而嚴氏就在廊蕪下疊著手,不發一言地安然站立,等著她去解釋。
母親就像一片濃重的影,這些年總是厚重而濕冷地籠罩住她,令她無法喘息。
如果沒猜錯的話,嚴氏回去又是一通好大的脾氣要發,不知要打砸多少無辜的器皿,甚至還會遷怒僕人——這就是宋浸情這些年深居簡出,無故絕不外出的理由。
正絕望著,手背倏而一暖。
宋浸情抬眸,發現是阿願在陰影處覆住了她的手。
***
臨出院門前,嚴氏扭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不遠處的雲湄一眼,眸中光波流轉。
——像啊,真是像。她愈看愈生氣,一個伺候人的婢子,竟然跟正經的小姐撞上臉了,當真是荒唐。偏偏那婢子身上還健全著,坐臥都舒坦,兩下里一經對比,更令嚴氏心裡頭不是滋味。
先前她就極為不喜歡這小婢,還動過趕出去的
念頭,奈何老太太著了魔似的寵著,她的手再伸,也伸不到深德院兒里去。
算了,這事情一樁兩樁的,樁樁件件挨個愁,能愁得完嗎?眼下,宋浸祉眼瞧著就要嫁出去了,宋浸情又不見半分好轉,甚至還坐上了輪椅……怎麼同許家那頭商量推遲昏禮,才是最要緊的。唉,理由都找過多少回了,上頭的姐姐一經嫁出去,再搪塞許家,那可就是故意找茬了!
也就是這個經緯萬端、愁緒不止的夜,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突兀降生,令嚴氏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不遠處的雲湄——同她女兒生著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面孔的,那個荒謬的雲湄。
九郎說得沒錯。她們,已經到了分辨不清的地步。
如果、如果——
第4章 巧飾偽(四) 「你是去結親,還是去結……
翌日,嚴氏竟然破天荒地在十五以外的日子,來給何老太太請安了。
她每回來都不憋好屁,何老太太蹙著老花的眉毛,將雲湄打發出去,自己則挨到了西窗下的羅漢床上,對著開到窗邊的一株西府海棠,百無聊賴地擇它的片葉玩兒,嚴氏跟在後頭絮絮,她也不知聽沒聽清。
雲湄疊手退出去,雖則暫且是輕快了,但她一貫眼裡有活兒,適才按老太太那個摘法兒,那一簇花兒是活不成的,沒得損了窗景,折了老太太往後西窗下賞花的興致。
就是這些比趙嬤嬤還要觀場的細枝末節,才讓她腳跟兒站得穩當。
雲湄叫來花房的管事,讓對方寫了個如何保全、撫育的方子,爾後一面閱讀,一面坐在廊廡下吃晨食。
正讀到管事所寫的,可以將摘下來的花兒放在盆栽里置景時,便聽正房裡頭乍然一聲爆喝:「餿爛了的點子,像什麼話!真是亂嗙!」
何老太太雖然難伺候,但其實鮮少如這般大呼大喝的。倒不是沒那個脾氣,只是知曉自己不再年輕,為著身子,多少收斂了點兒。
上回,還是雲湄當年做浣衣丫鬟的時候,有個同事此事的毛丫頭,為圖省力,私自把何老太太赴宴要用的華麗衣物晾在了堂里的炭火上,自個兒睡懶覺去了,結果將嬌貴的料子給燎得變了色,被何老太太叫去跟前一頓呲打,彼時,人人噤若寒蟬。
像這般颺聲訓人,當真是好久沒聽見了。
這斜刺里闖出來的一聲,唬得雲湄連嘴裡的糕餅都忘了嚼。將將反應過來,便又聽見了何老太太怒斥的聲音:「不成,決計不成。這要是被發覺,咱們老宋家的臉算是丟盡了!你是去結親,還是去結仇呢?」
今日天兒還早著,何老太太剛用完早膳,廊下燈火還得再剪一次芯兒,才能捱到天亮。醉冰拿著一柄小巧的夾剪,正等著采兒搭梯子取燈,這會兒似乎也是聽到了幾分動靜,回身望過來,興興頭頭地拿八卦的眼神詢問雲湄。采兒見她們往來,也頓住了手腳,張著耳朵往這邊兒探聽。
雲湄沖醉冰搖搖頭。畢竟她也沒聽得多真切。
裡頭的嚴氏滿以為自己獻上了個絕妙的好主意,一大早巴巴地就來當軍師了,結果呢,被毫不留情地臊了個老大的紅臉。
她雙唇翕動,站在原地囁嚅半晌,還是不服氣地說:「那老太太試看罷,二姐兒的婚事,我可聽聞今陽許家也派了人來鬧喜的,至時候情姐兒不出面,豈不是惹人家懷疑?這回情姐兒可是勉強也勉強出席不得了,都坐上輪椅了,外人一瞧就露餡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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