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輩子在醫院裡閉眼的瞬間,到睜眼看見徐家老宅里洗得泛白的床頂,再到後來的通濟社學學破題,縣試場上寫文章……
娘親,妹妹,老師,友人……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他面前電影般次第放映。
到最後,徐辭言只覺得視野渾然拔高,他漂浮在半空中,看見了逼仄屋子苦澀藥味里,面容病態,昏昏沉沉的少年。
那是原主,徐辭言恍然頓悟,原著里那個,大啟朝真正的徐辭言。
黑暗裡,病重得已然不能開口說話的少年忽地睜眼一笑,病容消退,活潑開朗,輕快得仿佛不曾經歷淒風苦雨。
謝謝你。他朝著徐辭言比劃口型,眉眼間滿是笑意,輕快地朝徐辭言伸出手臂。
是我該謝謝你,徐辭言下意識伸出手去握,在十指相碰的瞬間,畫面風吹水面般赫然散開。徐辭言睜開眼,看見陽光透過窗欞,照在會館的松鶴紋床幃上。
安乾十年二月二十九,又是新的一日了。
原著里的這一日,故事開篇,偏遠縣城裡虛歲十五的小女孩眉心一點朱紅,跪別娘親,惶惶不安地跟著外祖家下人踏上赴京的路。她的身後,破敗小屋裡,有人將白綾勒上婦人頸間。
而現在,徐辭言看向會館外滿地落紅,喜氣仿佛還縈繞在這片天地之間。
一切都不一樣了 。
………………
得益於某位姓黃名巢的殿試落榜人士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作風給統治者們留下的陰影太深,此後的考生再也不用擔心殿試會黜落人了。
總得來說,就是十年寒窗,他們終於考完啦!
杏榜提名的貢士們都一個個按耐不住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一大早就換上正裝,前往拜見座師和房師。
徐辭言走在路上,只覺得京城天也藍了空氣也暖了,就連二月里惱人的如刀寒風也變得柔和多情起來。
他會試第一的名聲已經響徹了大半個京城,一路上,少不得有同樣來拜見座師的書生和他打招呼,徐辭言笑容和煦,與諸人同行。
等到工部衙門的時候,楊敬城還未下衙,一行人交了拜帖耐心等候,也止不住好奇打量這六部之一。
殿試過後,一甲三人入翰林,其餘人大多都是要到六部五寺三司等衙門觀政入職的。
雖然少不了會有被外派到地方為官的,但這不妨礙他們好奇地打量這可能要在此紮根數年的地方。
楊敬城和副主考宋汝璧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了這一幕,宋汝璧止不住笑到:「年輕人就是有活力。」
「等到他們到了各部日日案牘勞形的時候,怕是見著這衙門就煩了。」
楊敬城難得地笑著接話,有小吏高呼提醒諸貢士,他們二人上座,受了諸士子的禮。
「徐會元是哪位?」宋汝璧端起茶喝了一口,笑容和煦地看著下方諸人。
「見過宋大人。」徐辭言從人群中走出,不慌不忙地朝兩人行了弟子禮,才抬頭讓人看個仔細。
宋汝璧仔細打量他兩眼,笑著打趣,「果然如樂君兄所說,是個極妥當出眾的人才。」
張穆清,字樂君,正是徐辭言鄉試時的座師。只是徐辭言記得鄉試時他很是嚴肅,現在一看,人在翰林院裡還蠻親和的。
宋汝璧見楊敬城打量兩眼,也目露滿意之色,便有心開口提點,「此次我忝為主考,但不如楊大人慧眼識英才,在五經魁文章裡面一眼就看中了你。」
「這座師之名,倒是他受起來更名正言順些。」
既是主考,那便都為座師,哪有更名正言順的說法。
徐辭言心底明白,若宋汝璧看不中,他豈會被點為會元,眼下這句,只不過是宋汝璧有心拉近他和楊敬城的關係了。
畢竟他們日後都是要入朝為官的,有閣老照看著,總要便利幾分。
雖不知是否是看在同僚的面子上,但徐辭言心中領情。
他順著宋汝璧的話向楊敬城行禮,也得了人幾句提點,對楊敬城這冷麵直臣而言,可謂是極其難得了。
兩人都是忙碌之人,徐辭言退下後,宋汝璧又點了幾個學子起來回話,勉勵了一番之後,就各自離開了。
徐辭言和崔鈞周翌澤一同出去,崔鈞看著五大三粗的,其
實是以《詩》為本經,徐辭言閒來無事還看過他寫的詩作,情意綿綿細膩婉轉,實在是人不可貌相。
而周翌澤是《春秋》一房的經魁,作為一本編年體通史,《春秋》一書厚得讓人頭暈,但頗合他的性子,哪怕是四書文,做起來也頗有春秋之韻,愛者視若珍寶,鄙者惡之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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