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驍看她一雙水眸里倒映著自己的模樣,臉上多了分愉悅,「他說話帶胡音,你們是漢人所以沒聽出來。」
竟是這樣?
拓跋驍說得有道理,她聽流浪兒有口音,還以為只是不同地方的方言問題,畢竟中原這麼多方言。
「您真厲害,這都能察覺到。」姜從珚毫不不吝嗇地誇了一句。
拓跋驍唇角微微勾起,有些被誇獎後的小小得意,然而一轉眼後,他的表情就變得冰冷起來,宛如利刃射向了那個流浪兒。
「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他冷聲道。
雖沒發怒,卻依舊帶著獨屬於鮮卑王的霸氣,逼得這個流浪兒瑟瑟發抖,像只縮著脖子的鵪鶉。
流浪兒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急急為自己解釋,「神女,我……我就是一個普通的流民,因為您上次救了我,所以我看到熟悉的車隊時就忍不住跟了上來,神女,我想在您身邊侍奉,我真的沒有壞心思。」
他越急,口音問題反而更明顯了,更叫人懷疑起來。
姜從珚並沒有被他的話說服,只看著他道:「你如果要留在我身邊,我總要了解你的背景才好做決定。」
「你將你的過去細細說來,你放心,不管你什麼身份,我都不會因此為難你。」
輕柔的聲音不疾不徐,自帶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流浪兒聽她這麼說,好像被一隻溫柔的手撫過頭頂,緊張的情緒突然緩和下來。
他斷斷續續地交代起自己的來歷,「我是一個漢胡雜血兒。」
果然!
「我阿娘是中原女子,我阿父是……是個胡族劫匪。」說到這兒,他不敢再說下去了,下意識觀察了眼周圍的環境,生怕下一秒就被砍了脖子。
「你繼續說。」
柔和平靜的女聲響起,撫平了他的不安,他這才小心翼翼地繼續:「我阿娘是搶來的漢人女子,一直被關在寨子裡,我就是在裡面長大的,一直到我十歲。」
「十歲?」兕子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好像在說這麼瘦小一隻娃,竟然有十歲多了。
「那你今年幾歲了?」兕子問。
「快十二歲了。」流浪兒答。
兕子下意識伸手比了比。
十二歲,兕子自己也還不到十六歲,只差了四歲,兩人的身高差了不止兩個頭。
「你怎麼逃出來的?」姜從珚問。
「寨子被別的部落攻打,他們打不過,阿娘就趁亂帶我逃了出來。」
「她一直想回中原,就帶著我南下,可惜我們逃跑時帶的財物都被別人搶了,我們沒有吃的,阿娘就省下她的食物給了我,最後餓死了。」
「其實我也要餓死了,要不是神女路過救了我的話。」
「阿娘死之前讓我一定要回中原,還要我藏好漢胡雜血的身份,不然我在哪裡都沒法生存下去。」
身世聽起來倒是沒什麼問題,姜從珚眨了下眼若有所思,「你的胡語說得好嗎?」
流浪兒不好意思承認:「比中原話好。」而且好很多。
胡匪劫掠過往人群,男人都被殺掉,女人都被關在裡面當奴隸,有漢人也有羌人、羯人,甚至還有鮮卑人。
他從小生活在這複雜的語言環境裡,自然而然就學會了說漢語和胡語,甚至不止一種,關在寨子裡的人,不管哪族的,他聽上一段時間就會了。
「你在寨子裡的時候有殺過無辜的人嗎?」
「沒有沒有!」他連連搖頭,十分惶恐,「我在寨子裡一直都干最下等的活兒,而且我長得瘦弱,他們很看不起我。」
姜從珚點點頭,「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流浪兒抬頭看她,然後就聽到好似來自神女的一句溫柔問候:
「你叫什麼名字?」
流浪兒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兕子不滿地催促,才忙不迭回答道:「我叫阿茅。我阿娘說希望我的生命像茅草一樣旺盛。」
「阿茅,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阿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是真的,下意識朝兕子看去,向她求證,「神女是允許我跟隨在她身邊了嗎?」
兕子也不知女郎看上這個流浪兒什麼了,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還是回答了他:「是,這下你高興了吧。」
拓跋驍也不放心,低頭看著她:「你要學胡語我教你就是,為什麼要留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姜從珚不奇怪他看穿了自己的打算,抬起頭對上他的臉,朝他笑了笑,明亮的眼眸彎成兩道月牙,「我想融入您的生活所以想學胡語,可您是王,一定會很忙,您有時間的時候我就跟您學習,您不在時我就讓阿茅教我,這樣好嗎?」
拓跋驍竟說不出反對的理由,尤其那句「我想融入您的生活」讓他生出絲絲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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