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陳樾的本事,哪能叫人從他手裡奪東西,但棠袖手一伸過來,他下意識鬆開,看她把剩餘的奪回去,捏起顆送進嘴裡,臉上不自覺洋溢出一種幸福之色,他趁熱打鐵,繼續轉移她注意力。
遂道:「今日皇上召我進宮,給我看了份戰報。」
「戰報?」
棠袖問著,吃櫻桃的動作卻沒停。
沒辦法,連她自己都親身經歷了河南陳自管那起作亂,更不用說大明這些年大大小小各種戰事幾乎沒停過,特別是東北建州努爾哈赤那邊,她早習慣又有戰報。
果然,陳樾道:「是東北那邊傳來的戰報。」
戰報說上月,也就是正月,努爾哈赤滅海西女真烏拉部。
女真共有三大部,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
野人女真先不說,建州女真於萬曆十六年便被努爾哈赤統一,而海西女真在烏拉部覆滅後,僅剩仰仗明廷的葉赫部。
這般看來,距離努爾哈赤一統海西女真不遠了。
棠袖聽完,沒再吃櫻桃。
她抬起頭。
「又是努爾哈赤。」她說。
這幾年努爾哈赤的動作一次比一次大,海西女真都快成為他囊中之物。而一旦他一統女真三部,接下來目光必然會放在疆域遼闊的大明上,屆時就當真是大明的一大威脅。
以前皇帝無論誰進諫,都未將努爾哈赤放在眼里,不知這次烏拉部被滅,可否能讓皇上意識到努爾哈赤的野心。
陳樾說:「意識到了。」
正是因為從戰報里看出努爾哈赤的野心,才會一大早就宣他進宮。
若非熊廷弼不在京城,皇上多半也會宣熊廷弼,曾巡按遼東的熊廷弼可謂是朝中目前最熟悉建州所在遼東的官員之一。
說起熊廷弼,陳樾同棠袖道,他攤上事了。
「什麼事?」
「一樁杖殺案。」
第60章 宿命 火。
卻說萬曆三十六年, 熊廷弼到任遼東。在他巡按期間,遼東總兵杜松打了場哈流兔大捷,被以殺款罪彈劾。
彼時熊廷弼肯定杜松有功, 不想轉頭明軍就遭到報復, 大敗,熊廷弼沒再包庇杜松,他將此敗歸咎於杜松殺款,杜松被下獄論處。
而除杜松外, 熊廷弼還彈劾了諸如副總兵、參將、游擊等共計四十餘人,其中去職者多達十八人。在熊廷弼的整頓治理下,遼東一時風紀大振,於是萬曆三十九年京察, 因在任上表現出色,勞苦功高,朝廷準備給熊廷弼升官。
然熊廷弼之所以會巡按遼東, 本就是朝廷黨派鬥爭造成的結果,這次也沒例外,經過一番博弈, 熊廷弼最終被調往南京,任提督南直隸學政。
好巧不巧, 南京正是東林黨的地盤。
這就到得今年,隸屬東林黨的南畿巡按御史荊養喬上疏彈劾熊廷弼, 稱其殺人媚人。
殺的是芮永縉, 媚的是湯賓尹。
荊養喬,棠袖聽說過名字。湯賓尹也記得,她甚至知道湯賓尹和熊廷弼關係十分要好。只芮永縉不認識。
便問:「芮永縉是誰?」
陳樾道:「是宣城的一名生員。」
生員即俗稱的秀才,參加科舉, 通過童試者即為生員。
不過說芮永縉前,得先說說熊廷弼南下督學這兩年裡與東林黨的結怨。
熊廷弼在南京做提學御史時行法極嚴,他先是清退許多東林子弟,歲考時更將東林書院創始人顧憲成的長子判為最後一等。接著便是杖殺芮永縉案。
芮永縉,宣城生員,曾因湯賓尹表叔與人爭娶徐家女,卻致徐家女投塘自盡一事,不僅聯合另一名生員馮應祥將湯賓尹表叔給告了,還請命為徐家女建烈女祠。時人稱湯賓尹表叔借了湯賓尹的勢,故此事令湯賓尹引以為恥。
後芮永縉又和馮應祥報了次官,這次仍和湯賓尹有些關聯,說是某太平府生員及宣黨首領湯賓尹族人等朋淫官宦媳。熊廷弼到任後審理,恰有人向熊廷弼告發芮永縉、馮應祥等收錢鬧事、行徑惡劣,熊廷弼下令杖責。
這一杖責,芮永縉沒多久就死去。
芮永縉一死,本就和熊廷弼意見相左的荊養喬當即便認為熊廷弼是在替湯賓尹一雪前恥,遂上疏彈劾,彈劾完還自行去職——此舉不可謂不高明,直接將熊廷弼架在了火架上。
「事情鬧得很大,熊廷弼暫且回籍聽勘,」陳樾道,「後續就看御史怎麼查了。」
此杖殺案主要是針對熊廷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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