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早些年漂洋過海,從歐邏巴那邊的意大里亞來的天主教傳教士,名喚利瑪竇。
「微臣見過皇孫殿下,見過江夏侯夫人。」
利瑪竇放下畫筆給兩人行禮。
朱由校繃著肉乎乎的小臉,很有天家氣勢地道聲起,棠袖也回以萬福。
利瑪竇之所以認識棠袖,源於去年他與翰林院檢討徐光啟合譯的《幾何原本》。棠袖算是最早一批看到這書的,看完覺得《幾何原本》很好很有用,便讓人往民間推廣,利瑪竇得知後特意找徐光啟一同寫了信致謝,由此和棠袖有了交集。
「先生在畫油畫?」
棠袖牽著朱由校走進亭子,見畫布上塗抹著大片色彩,隱約能辨認出是利瑪竇以自身角度觀察的剛才她和朱由校玩耍的情景。
只不知那特別明顯的一片留白,可是因著她和朱由校一直移動而沒能畫成。
利瑪竇答:「正是。」
利瑪竇來大明已經二十多年,官話學得很好,幾乎聽不出意大里亞的口音。他禮節也學得好,甚至比土生土長的京師人更懂貴族之間的一些往來,主動解釋道:「剛剛微臣無意間看到夫人與皇孫殿下玩耍,覺得心中十分溫暖,情難自禁便畫了下來。微臣未經允許便自作主張,還望殿下和夫人莫要見怪。」
這話有點長,朱由校聽不太懂。
小皇孫抬頭看嬸嬸。
見嬸嬸笑著回視自己,明顯是要自己回話,他不由挺起胸,十分謹慎地想了想才說:「不見怪。」頓了頓又說,「很好看。」
朱由校不懂什麼是油畫。
但並不妨礙他認為那些顏色花花綠綠很好看。
「先生繼續畫吧,」亭子邊上擺著兩盆開得正好的丈菊,棠袖帶著朱由校過去坐,以丈菊為背景繼續玩狗兔賽跑,「我和殿下儘量靜坐不動。」
聞言,利瑪竇無不應好,立刻就要調色。
旁觀的魏忠賢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沒說,只神情更加恭謹。
客氏更是大氣不敢出。
時間漸漸流逝,留白即將塗滿之時,皇帝過來了。
剛還乖巧坐著的朱由校頓時兔子似的噌一下跳起來:「長孫由校見過祖父皇帝陛下。」
這一句說得格外流暢,皇帝和藹地摸摸小孩腦袋。
轉眼見棠袖居然讓流彩給利瑪竇拿金葉子,皇帝和藹表情登時一收:「又當散財童女。」
棠袖沒接話。
她比誰都清楚,皇帝什麼都不喜歡,唯獨喜歡錢。
據聞她還在馮鏡嫆肚子裡的時候,得知外公對外宣稱不管生下來的是男是女,日後馮家的錢都會交到孩子手裡,皇帝立即表示出對她的看重。
等她出生後,見外公果然大把大把的拿錢給她,皇帝對她的看重更重了。
重到都見不得她給別人賞賜。
皇帝擺手,讓利瑪竇拿了賞賜趕緊下去,也讓客氏抱皇孫回去。
「嬸嬸,我走了。」
朱由校捏著小狗小兔小金葉子,一步三回頭,萬般不舍。
棠袖笑著揮手。
然後才同皇帝道:「皇貴妃她們正在選駙馬,皇上不去瞧瞧?」
皇帝說:「不去。」
他連自己的萬壽聖節都懶得讓百官朝賀,更不必說選女婿。
也是皇帝小時候被管得太嚴,上有太后李氏下有首輔張居正,這麼兩座大山盯著,皇帝可不得安分聽話。後來張居正去世,皇帝親政,太后也逐漸年邁,管不動皇帝,多年壓制陡然解除,那種逆反式的爆發是非常可怕的。
以致國本之爭甫一開始,立馬就學祖父嘉靖不上朝。
不僅不上朝,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地想要打破嘉靖創下的記錄——這樣的皇帝焉能在乎那些繁文縟禮?
這才有棠袖的不守禮不僅沒被皇帝降罪不說,她還能問他要來免罪的口諭,完全是兩人臭味相投,都討厭刻板的規章制度。
因此皇帝一句不去,棠袖哪還能不明白皇帝心裡有譜兒,早選好駙馬了。
她就知道叫她們這些女眷進宮其實沒多大用。
這時陳樾也過來了。
他同皇帝附耳,皇帝聽完嗯了聲,抬腳就要離開。
離開前對棠袖道:「朕走了,你倆好好說話。」
棠袖陳樾於是奉旨說話。
第29章 香囊 一百兩。
皇帝一走, 流彩又在稍遠處守著不過來,亭子裡便只余棠袖和陳樾。
兩人對視。
須臾,棠袖沒忍住, 笑了。
她坐回丈菊跟前的位置, 隨手捏起丈菊掉下來的幾顆種子把玩,道:「皇上怎麼又開始管咱倆的事,是不是你說什麼了?」
陳樾道:「沒有。」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