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寧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平靜道:「負面看法和正面看法的區分點是什麼?如果失去時間或者視力,我們有辦法分辨白天與黑夜嗎?所謂的善良也需要罪惡來襯托。」
【敏感】
【易怒】
【克制】
許醫生填上三個英文單詞。
「昭寧,你最近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是陳述句。
拐彎抹角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雖然宋昭寧並不寄希望於玄而又玄的心理學。
「你看過我當年的電子檔案,該知道,我是被人從火場裡救出來的。」
「儘管無數人對我否認了這個事實,甚至我的大腦也為了欺騙我,抹殺了所有與之相關的回憶。但事實就是事實,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宋昭寧忽然彎唇笑了一下,儘管笑意轉瞬即逝,不達眼底。
「我之前一直在想,大腦神經為什麼會本能地忘記痛苦?就像一位誕育孩子的母親,會忘記生產過程中撕裂般的痛楚。」
她不是咄咄逼人的語氣,甚至稱得上平和柔軟:「我不理解。痛苦是情緒價值的最高體現。如果沒有痛苦,愛還會分明嗎?」
「本能。」
許醫生略一點頭,她定定地注視著屏幕內宋昭寧的眼睛,沉聲道:「你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個詞語?我們每個人,會本能地感知到飢餓、疲憊、睏倦,但痛苦是很主觀且私人的,是什麼事情讓你感到痛苦了嗎?」
「我不知道。」
她坦誠道:「但我覺得不應該用『我感到痛苦』來形容我。我人生的底色是痛苦,痛苦不是虛無縹緲或形上學,痛苦是一場實際發生了的大火。」
「我清醒地放任自己沉淪在絕望而漫無止境的痛苦。我想要嘗試催眠,或者是你們擅長的辦法——」
宋昭寧望著她,那雙曾經漂亮如今依舊漂亮的眼睛,請求著、哀求著、懇求著。
「我想要記起當年的事情。」
如果不是右下角的時間平緩有序地流逝,許醫生會錯覺自己的視頻因為信號不佳而陷入卡頓。
許醫生摘下眼鏡,閉眼揉著眉心。
「如果這是出於病人的請求,我們會酌情考慮。但,如果是出於對一個小輩的請求,昭寧,我希望你不要沉溺過去。你這樣……應該尋求藥物治療,心理干預對你的影響微乎其微。你一直在抗拒,而且,你是天生的演員。」
「或許吧。」
她靜靜地笑了一下,眼裡有種綺麗而荒誕的心碎笑意:「至少讓我試一試,好嗎?」
許醫生避開她的視線,她知道在場交鋒里,她已經落了下風。
「昭寧,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對我說過的話嗎?」
.
「你好,許醫生,初次見面,我叫宋昭寧。」
「昭寧,你好。」提前接收資料的女醫生和善地笑起來:「昭,光明磊落。五福,三曰康寧。是個很好的名字呢。」
「我的人生和光明磊落沒有關係,所謂的康寧也算不上。」
剛成年的少女,身形孱弱單薄如紙,偏偏背脊挺直,她注視著醫生,聲線輕而低冷。
「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從小跟母姓。後來,我的母親再婚,和繼父感情很好。但沒過幾年,他因意外去世,而我受了重傷。」
她是輕描淡寫的口吻,仿佛那場慘烈到足以使所有人銘記的事故只是一抹悲傷的吉光片羽。
「我有時候覺得很疑惑。」
她話鋒一轉,引得低頭記錄的女醫生看她一眼,與之口吻不符的是,她的表情依舊漠然。
「我其實記得和我繼父相處的所有細節,家裡沒來得及收拾的領帶和皮鞋,庭院中修剪枝葉的花剪,某間浴室遺留下來的刮鬍刀和男士定型噴霧。」
許醫生點頭:「逝去的人會以另一種方式陪在我們身邊。」
面色蒼白的少女眼神奇異地看著她。
「我以為念過博士的人是堅定的唯物主義。」
她說完,那雙純淨如鑽石的雙眼浮現一絲懶得掩飾的譏誚:「我沒有那麼脆弱,也不是因為懷念而走不出來。醫生,如果用拼圖來形容我的人生,那麼,我的人生永遠不完整。」
她已經感覺到病人情緒上的起伏,許醫生溫柔地笑了笑,帶著對小孩縱容的鼓勵:「你有什麼困惑,可以告訴我?」
少女再一次用奇異的目光看過來。
「你聽過一個病例嗎?醫生。」她問:「一個國外的患者,因為對自己女兒懷有敵意,最後她的女兒在她的認知內消失了。」
許醫生:「我明白你說的事情,但——」
「但我偶爾很想死。」
她打斷,蒼白乾淨的眉目在天光中逐漸清晰,她輕輕歪頭,蓬軟的黑色長髮垂墜。<="<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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